第2025章 第二二章 青时

    “阿药，我说过，你小瞧他了。”
    “闭嘴！”
    “我也曾与你一般，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但每一次再相见，他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各种变化。”
    “聒噪！”
    “再问问你的内心吧，阿药，如果对手是圣辛，你是否还会如此托大？可为何徐小受总给人以无威胁感？是因为他生得并无神亦那般魁梧，剑道登顶者有且仅可能是八尊谙吗？”
    “哪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
    “小我以欺人，阿药，这不正是你惯用的手段吗，怎么这会儿静不下心，听不下半句劝了？”
    “你！”
    “是指引啊，阿药，意之指引……”
    当脑海里北槐的声音停止回响时，药祖撕心裂肺暴躁宣吼完，神智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忠言逆耳。
    确实很难让人听进去，但何尝不是北槐说的这个道理呢？
    盘顾过往，从自己接徐小受进花香故里被戏耍，到归零而来却同时遭遇祟阴夺舍、道祖记忆倾轧、北槐寄体；
    到想吞生命药池能量发现早已被人搬空，再到现在的生轮果半点没能奏效，被徐小受正面摁着打。
    哪一次交锋，实则不是以自己失败告终？
    偏偏从表象看，每一次好像都是自己赢了。
    花香故里拿捏了名祖……
    大沙漠上扛过了夺舍，使徐道各般计谋失败……
    生轮果祭出的那一刻，祂都认为游戏结束，不止徐小受要付出代价，连十八生命药池能量都能夺回来……
    全失败了！
    自己引以为傲的算计，从没起过效用。
    每一步都被徐小受算到，之后的亡羊补牢看似时犹未晚，实则却因此吃下对方抛来的又一饵，再入圈套。
    如此之敌，正如北槐所言，为何自己还迟迟无法正视之呢？
    可生轮果不就是在正视吗？
    “不！”
    北槐局外人，看得无比清楚，平静答道：
    “生轮果只能助你凝炼战祖真身，可你并不擅长正面作战。”
    “徐小受却算计、战斗皆可，而今从时境归来，代表着更有突破。”
    “生轮果早一点祭出，你能成功，晚一点祭出，也能打破零号，偏偏你选择了硬撼锋芒，正中徐小受下怀。”
    马后炮！
    药祖激愤，事后分析过去，谁不会？
    可北槐说的，当真没有半点道理吗，如果从始至终的每一步棋，都在徐小受的意料之中呢？
    不！
    不至于！
    这岂不是代表着……
    “还是不肯承认现实吗，阿药。”
    北槐毫不客气，一针见血：“他比你强，就连你引以为傲的大道双河，他也有，而打你，迄今他尚未亮出。”
    隆——
    药祖精神世界一震，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倒塌。
    祂失去了所有异动的情绪，好像找回了不知多少年前，挑战未知与不可能才有的兴奋与刺激感，不耻下问：
    “我该如何做？”
    “双管齐下。”
    “如何‘双管齐下’？”
    “我知道，你还有最后一枚生轮果：龙，交给我，龙武齐出，徐小受必伤；圣辛若肯应诺助你，徐小受必亡，这是目前唯一破局之策。”
    “啊哈哈哈！”
    神农百草反手便禁了北槐的言。
    图穷匕见罢了，龙祖真身若交给北槐，那不就是养虎为患？
    寄身在自己体内的北槐，生命、轮回之道受自己掌控，没有半点方法，只能乖乖等自己腾出空来收拾祂。
    当给一具完美肉身出去，哪怕生轮果有时效性，同以生命、轮回之道封祖的北槐会做什么，祂神农百草还不知道吗？
    夺道！
    这家伙，比徐小受都乐意见得自己死！
    只不过，祂必须得先出去，再借徐之手杀自己，后趁乱夺道，将自己当成“切分出去的鬼祖”来合一，继而成就祂的归零圆满之路罢了！
    “不过四境战斗意识罢了。”
    “当年战祖武如何陨落，今日徐小受，便是同一下场！”
    ……
    轰！
    东天王城，极限巨人四拳轰下。
    生命图纹完全被砸碎、各般生机运行路线，都被封窍闭穴的手法阻断的战祖真身。
    其实，本该在药祖生命之道、轮回之道两重力量下，强行修复。
    是可以回收利用的！
    然而药祖并没有这么做。
    伴随一声轰鸣巨响，澎湃毁灭之力推出，往天穹之上顶出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这一枚生轮果之身，彻底给药祖引爆了！
    壮士断腕！
    再不犹豫！
    那瞬发的果实引爆之术，连极限巨人都没来得及遏制，便被恢弘气浪顶飞。
    所幸无量寂子一亮，将爆破大部分毁灭能量都吃下去，这一击不仅没伤到巨人，反而还给它重新盈满了九轮无量寂子。
    “受爷，是真恶心呐……”
    杏界之众见到这一幕，都替药祖感到绝望了。
    可神农百草没有放弃挣扎，趁着爆破那一刹，将自我分裂成了无数流光，抛射向了五域四海的各个方向。
    “跑？”
    极限巨人稳住步伐后，抬首一瞧。
    便如此前战魁雷汉时，那般生机隐遁之术一般，药祖分化无数，部分没入道则，部分没入大地。
    可此前徐小受也只能逮住个大概，现下意道之海一展，药祖根本无所遁形。
    “竟奔记忆之树而去？”
    较之于藏匿天道、大地的部分，遁向记忆之树的意识很少，徐小受却一瞬读懂了这个脏人的心思：
    “记忆之树，本为生种。”
    “药祖对生种定还有掌控，寄身其中，说不得一来可以夺道祟阴，二来可以借零号灌输给记忆之树的恢弘力量为用……”
    怎可能让神农百草如愿？
    进可巨大化，拳碎战祖。
    退可人形态，黑衣斜剑。
    极限巨人嚯一声退回人形，同时藏苦从躯体之中飞掠而出，徐小受观握黑剑，并指抚过剑身，轻声吟道：
    “红梅三流·落英界。”
    一剑，施施然斩出，轻如烟云。
    盛绽的红梅却如流如织，于腰身缠卷而上，又顺着藏苦剑身，飘掠向五域四面八方。
    嗡！
    五湖四海，皆氤梅香。
    这一剑落英界的覆盖范围，竟是整座圣神大陆，举世皆剑。
    “这是……”
    杏界传道天幕画面放大，可见大陆之上各地都有红梅款款飘落，美轮美奂。
    在虚实映照之下，本来外人瞧不见的药祖分识，立马化作一张张惊恐回望的面庞。
    全给看清了！
    一个都没能藏得住！
    就连底裤是什么颜色，到底有几个破洞，在受爷一剑之威下，都给剥光来瞧了！
    “是巳人先生的剑。”
    只一眼，汇于接引城中的各大剑修，齐齐激动起身，神情亢奋。
    古剑修缘何传承不绝？正如当下！
    剑祖开创了九大剑术，只以情剑术封神称祖。
    后来者八尊谙却完善了幻剑术、万剑术第三境界，以剑我的方式归零封祖。
    八下温苟，竟也惊才艳艳，开出了无剑术、莫剑术的三境玄妙门。
    前人未竟之道，晚辈青出于蓝。
    彼人如斯，梅徐亦然。
    在圣辛的淫威下，巳人先生实则连一剑都开不出来，可他的徒弟徐小受，却让红梅三流唱响整个大陆五域！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斩出一剑，将视角切进意识形态的徐小受，放任藏苦飞吟上天，而屈动了十指。
    他如优雅的演奏家，以脚下意道之海为乐器，手中射出无数意识灵线。
    指尖律动间，一一刺进了遁藏于天道、大地，乃至是想要跻身记忆之树的药祖意识体。
    “不——”
    五域各地，响彻凄厉而重迭的嘶吼声。
    “傀儡操线！”
    徐小受却是十指一提，万千丝线摄回。
    药祖分识便如提线傀儡，被迫从各大匿身处给抓回，临回途中，已生万般惊栗。
    “哗！”
    因由水声哗哗，道音响起。
    竟是继意道之海后，有大道长河自远空而来，蜿蜒淌过徐小受脚下，流往无名。
    “剑道长河？！”
    这一幕，直接震住了观战诸祖。
    零号那边，道穹苍好似一下就跟忆己掰平了，惊愕望来。
    剑道，不是战斗型大道吗？
    如果剑道也能凝塑出大道长河，不正代表着，自己的理念还有纰漏？
    “莫不成，诸多战斗型大道，也分实战与感悟，八尊谙是实战型，徐小受此番凝塑出的，则是偏感悟型的剑道？”
    这是为数不多，能够用来解释当下所见的了。
    唯一解释不通的是……
    徐小受，其实是感悟型天才？
    噗，这话说出去，怕是药祖第一个要站起来反对吧？
    “这河……”
    时境旁，圣辛亦是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断掉天地封炼，前去施援神农百草。
    化身匆匆所见，跟当下亲眼目睹，感受上真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当时有可能见到个假的。
    而今亲眼观见的剑道长河，最直观的感受是，根本假不了，而且……
    “九大剑术，他竟也尽数掌握了？”
    “不，也许只是掌握了各大剑术的第二境界，该不至于能企及八尊谙才对。”
    即便如此，大道长河一亮，代表着距离圆满只差一步。
    剑道长河不假，那身道长河应该也非虚。
    那算下来，徐小受在道之感悟层面，已经超过自己了——再不济，即便自己的圣道包囊万千，也融会贯通修成了神魔道海，徐小受也算和自己持平了。
    他才多大？
    自己又修道多少年？
    比不了，一去比对，容易道心动荡，哪怕知晓这其中有傩祖、名祖等助力。
    圣辛目色复杂，本稳操胜券的心态，一下便动摇了。
    毕竟，徐小受分明也能对祂造成威胁。
    “不！”
    “不可出手。”
    徐小受擅分身，这是其一。
    药祖尚未求援，自己怎可助祂，这是其二。
    其三，自然是不信徐小受在剑道造诣上能及八之一二，八尊谙会容许别人与祂在道之尽头肩并肩。
    更不信神农百草会因此而陨落，毫无招架之力，毕竟祂也有大道双河。
    “还能逼出徐小受什么底牌呢，神农百草，不会真给这小子剑斩了吧？”
    ……
    各方震动之时，徐小受强行拔回药祖分识，糅汇归一，当空纺织成一个千丈大小的，极为凝练的意识瘤体。
    而后扬手接回藏苦，悬胸一提。
    嗡！
    身周，虚塑三剑。
    分明为藏苦外形，却又与天地人三才交相辉映，绽出无尽剑光，应和道音缥缈：
    “以无欲妄为施归一心剑，尽万九之道合三才阵名，于剑道长河求虚实法相。”
    “此剑，意归天，灵归地，身归人，三道归一，剑鬼开齐。”
    这是……
    华祖，华长灯的剑？
    圣辛脚步微微抬起，隔岸观火都已无比难受。
    因为感觉上，徐小受的剑比之华长灯，似犹有过之？
    药祖本就不擅正面作战，怎可能招架得住？
    各方骇然瞩目。
    却是在圣辛一迟疑间。
    只闻轰隆一声，剑道长河粉碎。
    竟是如彼时华长灯碾碎神庭阴曹，渡劫封祖一般。
    徐小受以“碾碎”剑道长河的方式，更为纯粹，藉此将所有剑性力量注入剑鬼身鬼、灵鬼、意鬼三剑之中。
    万丈三剑，敕定三才。
    剑阵轮转，三才归一。
    一柄形如藏苦之影，酷似剑下莫剑的意鬼，凭空悬指药祖意识瘤体，伴随徐小受一声喝斩：
    “红梅三流·青时剑！”
    应有道音重迭，响彻八方：
    “意鬼·青时斩！”
    得一整个剑道长河力量加持的青时意鬼，爆出璀璨银色剑光，掠浮血色红梅，化作流光枭向药祖意识瘤体。
    “不——”
    ……
    “阿药，我说什么来着？”
    “闭嘴！”
    “我就说，你需要我吧。”
    “闭嘴啊！”
    “你养出来的华长灯，没能藉此夺取剑道权柄，反而让徐小受悟了去，呵呵。”
    “闭嘴啊啊啊！”
    ……
    “生轮果……”
    那巨大意识瘤体后方，伸出了两只可爱的小手。
    快速掐诀。
    快速画符。
    背对着徐小受，仓促间好像要施展什么十分有用的急救措施……
    “嗤！”
    嘹亮剑光长吟。
    青时意鬼，一剑由下至上，由前至后，直接撕斩穿了整个千丈意识瘤体，将之一分为二。
    余势不减，斩向苍穹。
    剑势甩尾，在天幕中铺开剑气长河，璀璨亮光。
    银白色剑气落如流霰，遥遥望去好似有人一剑撕裂星河，望而生畏，举世皆惊。
    “嘶啊啊——”
    巨大的苦楚袭来，药祖绷不住都凄叫出声。
    那剑之上，附有恐怖剑念，还有无物不灼的白炎，将疼痛送入骨髓，于意识深处烙下万针锥心之刑。
    “什么剑，这是什么剑？”
    祂笃定，华长灯的意鬼，根本不可能有这般效果，这是真正的意剑，超脱了剑鬼的范畴。
    反抗？
    根本没有用！
    自西海之上，开始犹豫的那一刹。
    神农百草已陷入徐小受的战斗节奏，之后步步紧逼，根本不可能再给机会。
    战机，稍纵即逝。
    能斩神农百草的机会，徐小受又怎会错过？
    “逆道轮回！”
    那意识瘤体却不肯放弃。
    在自知反抗无效之后，强行再施一术，竟是要将分裂的意识之体，直接带进轮回长河，躲匿起……
    “嗤！”
    意剑，去而复返，切断了这一术。
    较之于斩去，这一下燕返，冲击感就拉满了。
    落于杏界天幕之中，众人所见是毫无防备的药祖还在施术，剑气长河中，剑光由小变大。
    它像是要撕裂空间，撕裂位面。
    它从道之尽头而来，将药祖意识瘤体切成四大块，剑锋芒光似还像是要斩尽杏界，斩尽天下修道者。
    “刷！”
    各大接引城内，修道者齐齐矮身，惊出一身冷汗。
    那剑是没过来。
    可各大修道者的意识中，除却“一诗一剑，一剑一歌”的八尊谙，又烙下了另一道“穷剑之极，尽力之美”的黑衣青年身影。
    ……
    嗤嗤嗤！嗤嗤嗤……
    青时意鬼，斩却一个又一个来回。
    药祖凄厉哀嚎，在圣神大陆响彻不断。
    可药祖太强了，祂的意识体从远古凝练迄今，根本不是青时意鬼短时间内能枭完的。
    以至于，那千丈意识瘤体在一剑接一剑后，即便被切成了无数细小碎块，药祖还没死去。
    祂只能在痛苦中煎熬。
    想反抗，徐小受却根本没有给机会。
    而如若是有因痛苦而绷不住的部分意识溅散而出，徐小受那条跟饿了三万年一样的饿狗，又会飞扑上来。
    他开着无量寂子，大快朵颐药祖残识，将之炼为自我力量，一边打，一边还能补给。
    “好吃，好吃。”
    徐小受越杀越强。
    神农百草是被越斩越弱。
    此消彼长之下，若无外力介入，这很可能因为当时一个疏忽，现在直接被控到死，被杀到片甲不留啊！
    “呃啊——”
    药祖崩断几近一半意识，换来一次长声嘶吼，凄厉喊道：
    “圣辛，你还不出手？”
    “本祖若陨，徐道联盟，便是你有神魔道海，必也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