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上车的人是不是怀芷啊？”</br>　　商业长街的马路边,陆衍靠着车门，视线紧盯着对面一辆黑色轿车，嘴里嚷嚷着：</br>　　“秦南,你别光顾着泡妞了，快过来看一眼！”</br>　　怀里的女人笑的花枝招展,秦南轻啧一声懒懒挑眉，抬眼朝宋势说的方向望去。</br>　　身形纤瘦，露出的半张侧脸就是怀芷无疑；她身上披着身旁男人的衣服,风衣过膝,长至脚踝。</br>　　她脚腕上的伤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被男人半搀扶着坐上了车。</br>　　男人替她关上副驾驶的门,转身坐进驾驶座,整张脸隐没的夜色中，五官模糊，只知道身材比例很好。</br>　　“我说呢,她爱江凛要死要活的,怎么突然要分手。”</br>　　举着手机,陆衍对着两人一通狂拍，顺手发给江凛,“原来是有新欢了。”</br>　　“你别乱发,照片给我看一眼。”</br>　　轿车飞驰而去,秦南看着照片里的男人,眉心越拢越紧。</br>　　照片里的这个人，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偏偏就是想不起对方的脸。</br>　　今晚他和陆衍出来吃饭喝酒，车里待久了觉得闷,刚下来透气，居然恰好撞上怀芷。</br>　　“江凛，你看见我发的照片没，”陆衍在一旁大声嚷嚷，人已经醉了八分，“你女人都跟人跑了，你不管管啊！”</br>　　秦南正准备让陆衍闭嘴，就见陆衍突然放下手机，低头怔怔发呆。</br>　　“你发什么呆呢，被江凛骂傻了？”</br>　　陆衍转头看过来，喉结后怕地一滚：“秦南。”</br>　　“干嘛。”</br>　　“江凛说他现在过来。”</br>　　“”</br>　　怀芷最终还是没去宋势家吃完饭。</br>　　半路上宋势接到电话，听筒里白琪的声音清晰明显。</br>　　因为前夫突然找到对她不利的证据，要求平分白家遗产。</br>　　白琪一下慌了神，电话里的语气焦急，急切地希望宋势能立马着手处理。</br>　　电话里宋势没答应她，只表示自己会尽快。</br>　　挂断电话后，车内重归安静。</br>　　清凉的晚风吹过，怀芷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歪头靠着车门，看着窗外景物飞速后退。</br>　　她抬手碰了下宋势揉过的发顶，上面似乎还残余着掌心的余温。</br>　　她好像又一次成了拖累。</br>　　或许，刚才上车就是不对的。</br>　　拐弯经过一道长街时，怀芷轻声开口：“就停在这里吧，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br>　　方向盘上的手握紧，宋势欲言又止：“怀芷，你不用——”</br>　　“真的没事，我可以自己的。”</br>　　眉眼微弯，怀芷深吸口气，笑意盈盈地看着宋势，扯着嘴角笑：“你看这五年，我一个人也很好。”</br>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就后悔了。</br>　　五年前的告白好像一根无形的长刺，狠狠扎根在两人中间，撕扯出一条长长的沟壑。</br>　　即便再假装若无其事，长久的裂缝也无法修补如初；即使她再悔不当初，说出去话也没法收回。</br>　　宋势见过她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在他面前，连最简单的伪装都做不到。</br>　　将车停在路边，宋势安静地看着她，很久之后才做出退让：“那我送你回去。”</br>　　“好，那麻烦你了。”</br>　　回程的路总比来时要短暂，没过多久，轿车稳稳停在公寓楼下，怀芷解开安全带，低头道：</br>　　“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把你的手帕还你。”</br>　　“你脚还没好，改天吧。”</br>　　“还是还给你吧。”怀芷抬头笑笑，后半句声音极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br>　　“有些东西，留一份就够了。”</br>　　患得患失的心绪她五年前已经体会过了，这次不想再重蹈覆辙。</br>　　“抱歉，我着急赶回去，或许没时间等太久。”宋势仍是拒绝，双手紧抓着方向盘。</br>　　这样怀芷也不好勉强，道谢后下车要离开。</br>　　关车门的同时，宋势朝车窗外低声唤了她的名字。</br>　　怀芷脚步一顿，转身看他。</br>　　“我没有换过手机号，”男人深吸口气，像是下定决心，鲜少有表情的脸露出微笑，</br>　　“有任何困难，可以随时找我。”</br>　　“好。”</br>　　轿车扬长而去，怀芷在原地站了很久，穿着拖鞋和宽大的居家服，手上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饭团和牛奶。</br>　　凉风刮过面庞，寒意肆虐，牙关很轻地打战两下，怀芷将袋子提起来打量，轻笑一声。</br>　　卷席而过的风仿佛在她耳边低语：</br>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br>　　扭伤的地方已经没那么痛了，怀芷扶着墙，慢慢挪进电梯，后背靠着电梯侧壁。</br>　　点开手机黑名单，里面只有“宋势”一个人的名字。</br>　　唇边浮现苦涩笑意，怀芷在心里又一次觉得自己幼稚，犹豫片刻，却只是重新把手机丢进塑料袋。</br>　　只要有了丁点萌芽，她怕自己会忍不住。</br>　　医院那一晚，惶恐不安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产生那样浓烈的依赖。</br>　　那是最温柔的诅咒，人一旦沾上就是无穷的瘾，从今往后，就只有自甘情愿的沉溺沦落。</br>　　这栋公寓的私密性很高，每层只有一家住户；随着电梯门“叮”的轻响，长长的走廊指向住户房门，廊灯是温馨的暖黄。</br>　　脚印一轻一重，踩着柔软地毯，怀芷扶着墙低头走路，注意力完全放在受伤的脚踝。</br>　　余光看见房门把手，她心中正松口气，廊灯照不到的死角突然闪现一道人影，直冲她扑来。</br>　　雪松味扑鼻而来，带着侵略者的烈性，不容拒绝地逼近吞噬。</br>　　“江凛！”</br>　　惊呼出声，怀芷被吓的重心不稳，后背狠狠摔在冰冷坚硬的白墙，蚂蚁啃咬伤口的酥麻一样，酥麻感瞬间爬满全身。</br>　　昏暗处，江凛一双黑眸沉如墨玉，反射着冰凉而炽烈的冷光，尖锐如刀。</br>　　他步步紧逼，禁锢在她腰侧的手滚烫，呼吸不匀，呼吸是压抑的暴戾。</br>　　撕去漫不尽心的倦懒，江凛眼底的阴翳让人不寒而栗。</br>　　怀芷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被困住动弹不得，怒斥道：“江凛你是不是疯了——”</br>　　男人声寒如霜：“送你回来的人，是谁。”</br>　　挣扎无果，怀芷冷冷回击：“和你有什么关系，放手！”</br>　　“怀芷，我最我讨厌说废话。”</br>　　闻着怀芷身上浓烈的酒气，依旧挥之不去的那点薄荷清香，江凛太阳穴猛烈地跳动不停，无名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br>　　“回答我。”</br>　　“送你回来的人，是谁。”</br>　　江凛也觉得自己疯了。</br>　　陆衍发来的照片里，他看见两人站在黑色轿车旁，挨的极近。</br>　　男人贴心地给怀芷开门，甚至还亲手为她披上外套，像彬彬有礼的绅士，将人半搂进副驾驶。</br>　　而怀芷毫不拒绝的、几乎是顺从地上了男人的车，甚至还在男人耳边低语几句，动作亲昵。</br>　　照片将她伏男人耳边说话的那一刻定格，江凛看着照片冷笑连连，半小时后，出现公寓大楼。</br>　　“怀芷，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就能把怀游从疗养院里丢出去。”</br>　　江凛轻松控制住怀芷双手，还能空出右手，停在她脆弱修长的脖颈，细细打量抚摸。</br>　　男人眼里的妒火毫不掩饰，怀芷就是再迟钝，也明白江凛知道她和别人出去了。</br>　　但她更清楚的知道，江凛的嫉妒与爱意无关，仅仅只是掌中之物被夺的愤怒而已。</br>　　她与之江凛，就像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漂亮温顺，闲来无事玩玩就好。</br>　　然而现在，金丝雀自己冲破牢笼要跑，不论在哪里落脚，都让极度自负的江凛无法容忍。</br>　　挺直脊背，她倨傲地扬起下巴，努力和江凛平视：“江凛，你这是杀人。”</br>　　“所以呢？”</br>　　男人冷嘲出声，削薄的唇贴着她冰冷的耳垂，一字一句：“我至少不会再父母祭日当天，半夜和别的男人出去厮混——”</br>　　啪。</br>　　巴掌声清脆，久久回荡在整条走廊，怀芷胸/前起伏不定，呼吸急促紊乱，上扬的眼尾绯红，蓄着将落未落的水汽。</br>　　父母的死亡是她永远的禁忌，触碰不得，更痊愈无能，她在这天强撑的伪装，就这样被江凛血淋淋地撕毁。</br>　　“怀游的事不劳你费心，下周我会安排他离开疗养院。”</br>　　塑料袋在对峙时掉落在地，怀芷弯腰捡起来，说话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br>　　“如果非要撕破脸，这五年江家的灰色地带我也知道不少，到时候鱼死网破，大家都别好受。”</br>　　“我说完了，”她紧盯着江凛双眼，纤瘦的下巴微扬，像只高傲的白天鹅，</br>　　“你现在可以滚了。”</br>　　话毕，她连半个眼神都不屑分给江凛，被抓红的手背用力一甩，终于挣脱桎梏。</br>　　后背的钝痛迟迟而来，针扎般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br>　　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怀芷瘸着腿走到门前，指纹解锁后，推门闪身进去，重重将门关上。</br>　　一声巨响后，长廊重归沉寂，安静的只剩下江凛一个人的呼吸声。</br>　　地毯残留着她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歪歪曲曲不成直线，凌乱无序。</br>　　后背靠着墙，江凛在光线昏黄的走廊里，低头垂眸，黑睫遮掩眼底情绪，又在眼睑落下浅浅阴影。</br>　　打火机发出轻响，江凛不疾不徐地将烟点燃，一片白雾缭绕中，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br>　　紧闭的房门拒绝来客，他幽凉的黑眸淡淡扫过，半晌冷冷勾唇，眼底的阴鸷扭曲。</br>　　随意把玩着手机，半晌后，江凛拨通电话。</br>　　“去查，今晚她上的谁的车。”</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