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令蔓发现夸时候的李倬云“人见人爱”其实是在骂自己不是人，她必须否定这个形容词。
    第一次见到李倬云，更多的感受应该是夹杂在愤怒与怜悯之间的无措。
    那天发生的所有事件始于一场捉奸。
    令蔓的爸爸出轨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却是最过分的一次。
    为了讨好新欢，令蔓的爸爸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甚至连令蔓下半年的学费都没留。
    那时候的令蔓是个一不二的火爆脾气，忍无可忍之下领着夏雨柔找到三家里，打算大闹一场。
    巧的是，三不在家。
    令蔓破门而入，一气之下把所有家具砸了个稀巴烂。
    夏雨柔生性软弱，不想把事情闹大，拉着令蔓的手不住地劝阻她。
    奈何令蔓充耳不闻，气势汹汹地冲进卧室里，大吼：“狐狸精人呢？！躲哪去了给我出来！”
    她恶狠狠的眼神往四处一瞪，就瞪见衣柜后面缩着个的人影。
    令蔓楞了一下，没听狐狸精还有个崽子啊？
    刚才她在客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崽子都躲着不肯出来，这下被发现了，一双眼睛在暗处戒备又敌意地盯着她。
    夏雨柔跟进房间来，看到家伙也“哎？”了一声。
    令蔓不由分，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提起来，凶巴巴道：“你妈呢？做了亏心事躲哪去了！”
    家伙不话，漆黑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她。
    令蔓怒道：“话啊！哑巴吗？！”
    家伙紧紧咬着嘴，硬是一声不吭。
    令蔓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不，不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举起巴掌，想恐吓一下家伙。
    结果还没使出一层功力呢，那不经吓的居然腿一软晕过去了……
    令蔓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他，有些茫然地看了夏雨柔一眼，两人面面相觑。
    以为出事了，夏雨柔一下着急起来，“你干什么了！”
    “……我，我没干什么啊。”令蔓很是无辜，她连碰都没碰到他一下好不好。
    夏雨柔急忙从她怀里接过男孩，那男孩不像是装的，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站也站不稳。
    令蔓这才发现他面色惨白，呼吸急促。
    “好像发烧了。”夏雨柔探了探男孩的额头，然后。
    “那怎么办？”
    “先送去医院吧。”
    “发个烧而已，有必要去医院吗？”
    “那回家吧，喂他吃点药。”
    “不行！”令蔓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他妈妈破坏她们的家庭、掏空她们的钱，她还要替她照顾孩子？凭什么！
    “那你怎么办。”夏雨柔。
    “……”令蔓一时答不上来。
    “都烧成这样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
    “他只是个孩。”
    “……”
    令蔓沉吟许久。
    这狐狸精怕是知道她们要来找她的麻烦所以提前躲起来了，她把家伙带走也算多个筹码，就不信这狐狸精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
    心里盘算好，令蔓找了张纸和笔，写下家里电话号码，留在茶几上显眼的位置。
    她笃定狐狸精一定会自己找上门来，得意地冲夏雨柔抬了抬下巴，“走，回去了。”
    结果，令蔓还是低估了狐狸精的人性，也低估了自己的父亲。
    她等啊等，熬啊熬，日复一日，那个鬼都快气焰嚣张得骑到她头上了，也没等到狐狸精出现，父亲也一直联系不上。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和狐狸精远走高飞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天她自以为捡回家的筹码，其实成了弃子。
    *
    令蔓从李倬云的房间出来时，正好遇上从走廊另一头走来的卢佩珊。
    卢佩珊见到她有些惊讶，“蔓姐，你怎么在这呀？”
    令蔓：“给李倬云换被子，你呢？”
    “哦哦。”卢佩珊点点头，一副怀揣心事的模样：“我来找李倬云点事。”
    令蔓心里微微有了预感，一时犹豫不语。
    卢佩珊问：“怎么了，蔓姐？”
    令蔓最终摇摇头，：“没什么”。
    她给卢佩珊让出路。
    令蔓本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此刻就是放不下心。
    卢佩珊进门之后，她没急着离开，在原地等她出来。
    比她预期的还要早，没到五分钟，卢佩珊就红着眼眶从房里跑出来了。
    见到令蔓，两人都楞了一下。
    看她的表情令蔓就知道结果如何了，她没打算问，免得卢佩珊更难过。
    结果卢佩珊这个心大的主动告诉她了。
    “呜呜……蔓姐，我告白被李倬云拒绝了……哇……”卢佩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地。
    令蔓有些无措。
    “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告白啊，第一次告白就失败了……呜哇……”
    “……”
    “其实我早就知道李倬云不会喜欢我的，就算他拒绝我我也无所谓……可是为什么眼泪就是不听使唤呀……”
    卢佩珊不停地抽抽噎噎。
    令蔓心疼，想拍拍肩安慰她，奈何抱着被子空不出手。
    卢佩珊一把从她手里抱过被子，哭哭啼啼地：“我帮你抱被子，你来抱抱我吧。”
    令蔓被她弄得啼笑皆非，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别难过，这是女孩子成长路上必上的一门课，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
    “……”卢佩珊抹掉眼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第二天，卢佩珊和她的伙伴们要提前返回A市。令蔓开车送他们离开古镇，顺便去狗舍把金毛接回来。
    一大早，大家都收拾好行李在一楼集合。
    卢佩珊的状况调整得很快，昨晚还伤心欲绝的，今天又有有笑地跟大伙耍嘴皮。
    倒是李倬云始终独自一人坐在阅览区，安静地翻着书，仿佛置身隔离带。
    令蔓看他挺潇洒的，连行李都不拿一件。
    “马上要出发了，你收拾好没有？”令蔓走过去提醒他。
    李倬云不紧不慢道：“我又没我要走。”
    令蔓了一愣，他不走？
    “为什么？”
    “还有事。”
    令蔓心里转了十八弯，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哦”字。
    李倬云冷不丁：“这么希望我走？”
    “没有没有。”心事被戳破，令蔓连忙澄清，“怎么可能，你是卢佩珊的朋友，我当然希望你多玩……”
    “哼。”
    她话还没完，李倬云已经拿着书转身走了。
    令蔓留在原地干瞪眼。
    他刚刚又哼她？
    这人！
    太没礼貌了吧！
    送走卢佩珊一行人，令蔓在回去路上接到母亲的电话。
    夏雨柔直奔主题地问她最近跟张教授相处得怎么样。
    令蔓有点头疼，自从上次见面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这个问题她该如何回答？
    为了不让夏雨柔唠叨，她只好敷衍道：“还行。”
    夏雨柔果然没那么容易打发，一连追问：“还行是什么意思呀？你们见过几次面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他有没有跟你……”
    令蔓揉了揉太阳穴，赶紧只开话题，“外婆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夏雨柔，“前几天摔了一跤，年纪大了受不了。”
    令蔓心里一紧，“严重吗？”
    “九十多岁的人了摔一跤，严重也严重，不严重也不严重。就是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闹，自己活不了几天了，非要回老家去陪外公。”
    令蔓皱了皱眉头，“我下个月再去A市看看她吧。”
    “嗯。”夏雨柔应下来，又：“对了，你还记得你初中的时候有个男孩在我们家住过一阵子吗？长得很漂亮的那个。”
    令蔓有点疑惑，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记得啊，怎么了？”
    “昨天我打扫你李叔叔的房间，看见……”
    夏雨柔话到一半，突然哎呀一声，“完了完了，汤要烧干了！晚点再跟你啊！”
    匆忙挂了电话。
    “……”
    令蔓一阵无语，她这个妈……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也是巧，刚提到张教授，张教授就给她来电话了。
    “蔓，最近忙吗？”
    “不忙啊。”
    “那怎么没联系我呢？”
    “……”
    这话得……您不是也没联系我么。
    像是知道令蔓在想什么，张教授温和笑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赶一个教案，今天才回X市，刚下车就给你打电话了。”
    倒把令蔓得不好意思了，“没事没事，你工作忙，理解的。”
    张教授依旧在笑，“你现在在哪？”
    “我也在X市。”
    “那么，有空一起喝一杯咖啡吗？”
    令蔓正好在市中心，开车很快就到了约定见面的地方。
    张教授戴一副黑框眼镜，衣装工整，气质儒雅，身上仿佛浑然天成地贴着文化人的标签。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店坐下。
    是一起喝杯咖啡，还真的只是喝咖啡。
    他们接触时间太短，实在没有多余的话题可聊。坐了半个时，话题始终跳不出X市哪家的咖啡更好喝。
    实话，张教授算是她这么多相亲对象里让人最舒服的一个了，但要是往两/性关系上面想……还是有点适应不了……
    准备离开时，张教授绅士地推开门让令蔓先走，对她笑了笑。
    平心而论，他有一口洁白的牙齿，笑起来很有男人味。
    “听伯母，你在乌瑜开了一家自己的客栈？”
    令蔓愣了愣，客气道：“是啊，旅馆而已。”
    “别谦虚，女孩子在古镇里开家客栈挺好的，很有生活品质。”
    令蔓莞尔，“让你见笑了。”
    张教授又道：“乌瑜风光很出名，可惜我这个本地人还没有领略过，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到你的客栈住一晚？”
    令蔓没想到他会这么。
    不过既是客人，自然没有回绝的道理。
    她点点头：“当然欢迎，张教授别嫌弃我地方招待不周就好。”
    回古镇途中，令蔓去了狗舍一趟，把金毛接走，顺便买一堆狗笼狗粮之类的。
    张教授问起，她：“店里的妹养条狗旺生意，就去买了一条。”
    令蔓把车停在客栈门口时，李倬云正巧背着一堆观星器材从楼上下来。
    两人在前台碰见。
    令蔓的视线追随着他直直走过来，招呼道：“出去吗？”
    李倬云原本对她视若无睹，笔直的双腿朝前迈，直到发现站在她身边的张教授时才顿住脚步。
    冰凉的视线在他们之间踱了一个来回，赤/裸裸地问：“男朋友？”
    ……
    他这么直接的发问弄得令蔓很尴尬。
    回答是也不是。
    回答不是也不是。
    最后令蔓矫正道：“朋友。”
    张教授也在打量李倬云，问：“这位是？”
    令蔓借机报复，“我大侄子，叫他李就行了。”
    你叫我阿姨，我叫你侄子，礼尚往来嘛。
    李倬云瞟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稍许凶狠的意味。
    张教授冲李倬云点头，：“你好李，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叔叔。”
    李倬云看都不看他一眼，黑着脸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