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这几日慈宁宫上下的宫人们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喜气洋洋地忙碌着。
    尤其是今年太皇太后打算重新在慈宁宫准备家宴，就导致大家比往年都还要忙些，但太皇太后赏罚分明，忙碌也就意味着今年赏封会多，因此每个人都很心甘情愿。
    太皇太后在皇上早年登基的时候按例在慈宁宫设家宴，但随着皇帝长大，越来越多的人趁着家宴向她盘击侧敲皇帝的心思，本就喜静的她便顺势免去了这些繁琐的仪式，只去参加乾清宫的宫宴。
    格格今年是不参与宫宴的，她年龄太，宫宴上又太多人，尽管家伙乖巧又不怕生，太皇太后还是怕冲撞了。
    但老祖宗也不想委屈了她屋里养的孩子，便想给乌西哈单独举办一个宴席，今年宫中还有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三个因年龄太不符合参加宫宴要求的哥哥，再加上几位姐姐，足够家伙在慈宁宫高高兴兴地过一个新年了。谁知那日皇上见了，便提议干脆今年在慈宁宫办一次家宴。
    聊这事的时候没避着格格，因而家伙知道太皇太后这段时间的忙碌是有正事要办，倒也没闹。
    但也因着太皇太后忙碌，这几日上头几位阿哥格格们请安时生怕打扰老祖宗，总是匆匆告别，家伙一时间更没人陪着玩了。
    十格格乖，没人陪着玩就自己坐在一边和奶嬷嬷玩，时不时地还抬头看看忙碌中的乌库玛嬷，实在无聊了，就慢慢走过去贴一贴老祖宗，贴完后就缩在老祖宗身边睡觉或者玩。
    这可爱又可怜的模样就连苏麻喇姑见了都有些心疼，更别提老祖宗了。
    太皇太后犹豫了几日，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孩子送去她额娘那去待几天。她对伺候十格格的奶嬷嬷道：“给格格裹厚些，多带点衣服，带格格去用永寿宫住些时日。”
    见乌库玛嬷终于从折子里抬头，正慢慢走过来的乌西哈眼睛刷一下亮了。
    既要去永寿宫待些日子，要收拾的东西便多了，陈嬷嬷立即带着人动起来。
    家伙晃晃悠悠地快走几步到了乌库玛嬷身边，手搭在老祖宗的膝盖上，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乌乌，出哇？”
    她像是不敢相信乌库玛嬷居然会让自己出门，震惊地又问了一遍。
    太皇太后摸摸她暖和的脸。
    宫里养孩子确实谨慎，但是这孩子表现得太无聊了，每天就只是枯坐在一边等自己有空的时候来撒会娇，连话都不上几句，太皇太后都有些后悔当时答应皇上办这无用的家宴了。
    好歹永寿宫离慈宁宫并不远，如果不是每天来回，百来米的距离而已，纵使宫里养孩子谨慎心，但也不至于杞人忧天到这个地步。
    这段日子皇贵妃身体好了些，钮祜禄贵妃手中的部分宫务自然也就回到了皇贵妃手上，因此钮祜禄贵妃没有早前那般忙的晕头转向。
    更何况永寿宫还有十阿哥在，两个孩子在一块也总比乌西哈独自一个娃娃待着有意思。
    太皇太后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感情非寻常兄妹能比，就算家伙不像十阿哥一样在永寿宫天天闹得人仰马翻宫里都传遍了的程度，可晚上却还是偶尔会被奶嬷嬷发现偷偷在床上掉眼泪呢。
    得到了乌库玛嬷准确的答复，家伙彻底高兴起来，她啪啪啪地拍着自己的手，不停地：“乌乌好呀~”
    着着还不停地用自己的脸蹭老祖宗，高兴地不知道什么，便一直“乌乌”地喊个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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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钮祜禄贵妃有的时候气急了恨不得把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丢出去。
    想她入宫这几年，不与人为善，但至少在这个主位上是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处的。
    但是就因为这臭子的脾气，她这一年往永寿宫偏殿后妃处的赏赐都多了起来，特别是这几日，简直要搅得整个永寿宫都不得片刻安宁。
    想到昨儿一庶妃来请安时眼下那乌青的眼袋，以及其他人不敢抱怨脸上扑了厚粉遮盖脸色的样子，钮祜禄贵妃气得直拍胸口。
    她看着还在地上打滚的胤俄，哪里还有往日在皇上面前的温和模样，美目横竖，拍了一下桌子，呵道：“胤俄，你闹够了没有！”
    十阿哥哭闹声一顿。
    钮祜禄贵妃看着儿子的脸色，一副不见惧怕反而瞪圆了眼睛委屈极了的样子，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额娘坏！！！呜哇哇哇哇哇哇啊——！！！”十阿哥的哭声再次冲破了屋顶。
    东偏殿
    贴身宫女担心地看着正在看书的苏贵人，“贵人，这……”
    她家贵人向来睡眠不好，今年早些时候因着前头十阿哥的闹腾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幸而钮祜禄贵妃派了太医来诊断，开了药方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转。没想到这几日十阿哥却因为被贵妃娘娘关在屋里而开始整日闹个不停。
    贵人又是好几日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苏贵人眼底的乌青在白皙的脸上异常得明显，她摇了摇头，柔声道：“没事。”
    十阿哥是皇子，是整个皇宫中除了皇上以外最尊贵的人，别她一个贵人，就算是前头的钮祜禄贵妃不也拿这位主子没办法吗。
    更何况这一年来钮祜禄贵妃送来的东西可比她入宫这几年得到的赏赐加起来都还要多。苏贵人家里条件不好，带入宫的银子并不多，可宫里哪一样都需要银两，贵妃给的赏赐足够她无宠地撑过两年了。
    就为这点，她也能忍过这段时间。
    正殿
    正在钮祜禄贵妃忍不住地想着要是今日真的忍不住打了这混蛋子会不会被皇上和老祖宗责骂的时候，永寿宫的太监喜笑颜开地冲进来通报。
    “主子，十格格来了！”
    “哇啊啊啊——。”十阿哥的哭声一顿。
    钮祜禄贵妃先是一喜，随后想到这么冷的天女儿不知能不能受得住寒风，赶忙冲出去。
    然而比钮祜禄贵妃更快的是地上的身影。
    “十阿哥！”
    胤俄的眼泪珠子都还挂在脸上呢，这会却嫌站起来走路太忙了，四肢并用地在地上飞快地爬行，那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眼见十阿哥都要爬到门口了，宫人们赶忙阻止他，这会阿哥的外袄都因在地上打滚蹭掉了，哪里敢让他爬到寒风凛冽的门外。
    两个太监将十阿哥抱住，却被十阿哥拳头脚并用地推开，痛得不敢叫唤，一直不停地着“阿哥莫慌格格马上就来了”试图安抚主子。可被阻拦的十阿哥愤怒得像头狮子，这会额娘不在面前，十阿哥比先前凶狠多了，他狠狠地咬住抱住了他的太监的手！
    “十阿哥……”太监也不过十几岁的年龄，吃痛地叫了一声，手却还是抱得稳稳的。
    这时钮祜禄贵妃抱着十格格匆匆进来，看见，连忙呵道：“胤俄，成何体统，你给我松开！”
    十阿哥见着妹妹的瞬间不用额娘就已经松开了嘴，他张开手，脚往后蹬，冲额娘的方向着急地喊：“妹妹！”
    钮祜禄贵妃见他没再咬人了，便让那位被咬的太监下去涂药，她抱着暖呼呼的女儿，这会也顾不上耍混的儿子，冲身边的人嘱咐：“去端一碗驱寒汤过来。”
    格格正沉浸在和额娘见面的欣喜下呢，一听驱寒汤三个字，脸立刻皱起来。
    “额额，不呀。”她拉拉额娘的衣服，着急：“没咿病呀，不呀。”
    她刚刚被奶嬷嬷抱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都没吹着，没生病呀，为什么要喝药？
    钮祜禄贵妃连声哄道：“嗯嗯，额娘知道，但这驱寒汤不苦，额娘让人在驱寒汤中多放些糖可好，保证不仅不苦还甜滋滋的。”
    慈宁宫到这不过百来米，可如今外面刮着大风，眼见着没几日仿佛就要下雪的光景，家伙今儿不把驱寒汤喝下去钮祜禄贵妃实在是不安心。
    家伙咬着手指头。
    看额娘的脸色似乎这个汤必须得喝，便只能苦着脸，委屈巴巴地应声：“好嘛~”
    她还不忘记强调：“多咿糖糖呀。”
    宫女笑着答应。
    此时此刻，吩咐完这一切并用氅衣包裹住女儿的钮祜禄贵妃终于察觉到这会儿有点太安静了。
    她低头。
    儿子早就走到了她身边，和刚刚闹腾着要出去找妹妹的时候不同，他两只手揣着，踮起脸，愣愣地看着钮祜禄贵妃怀里只露出一张脸的妹妹。
    钮祜禄贵妃奇了：“这是怎么了，刚不还闹着要找妹妹吗，这会又不认识了？”
    乌西哈也扭着身子要下来。
    其实钮祜禄贵妃这会还想着多抱抱女儿，但看家伙很坚决，地炕也足够暖和，便顺她的意思将她放下来。
    家伙站在地上，张开手抱住哥哥，笑容灿烂，清脆地喊：“哥哥！”
    十阿哥却被这声惊得突然往后一仰，差点摔跤，吓得宫人们连忙去扶。
    乌西哈疑惑：“哥哥？”
    哪怕快要摔倒的时候，十阿哥的眼睛也一直盯着十格格的脸。
    半响，他好像终于确信了妹妹真的来了，手握成拳头，脑袋一仰，嘴巴张开，伤心欲绝：“哇啊啊啊啊呜呜呜呜——”
    在地上哭闹了一上午都只是把脸折腾得红扑扑的十阿哥眼眶变得通红，眼泪珠子也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呜呜呜呜呜……”
    儿子脾气混，很多时候都只是想靠哭闹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往往都是雷声大雨点，钮祜禄贵妃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哭法，慌得连忙上前抱住儿子哄：“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谁知儿子在她怀里还没待住一秒，就边哭边边扑腾着手往地方的方向，钮祜禄贵妃没法，只能把他放下来。
    十阿哥一地便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抱住了十格格，胳膊紧紧搂着妹妹，哭得抽抽搭搭，眼泪糊了一脸，嘴巴委屈地撇成了月牙状。
    “……呜……”钮祜禄贵妃担心儿子这般哭法会伤了心肺，忙不迭吩咐宫人去请太医。
    格格回抱住哥哥，肉乎乎的手轻轻拍着哥哥的背，她原本还乐呵呵的，可随着十阿哥哭声不止，家伙好像也被感染了似的，嘴一撇，竟像是要跟着哭起来。
    “呜……”
    只是听见妹妹发出了声的抽噎声，十阿哥哭声竟渐渐弱了下去。他用手胡乱抹了把脸，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痕呢，却反过来哄起妹妹。
    “不哭呀。”十阿哥口齿清晰，学着大人们哄自己的样子，拍拍妹妹的背，奶声奶气道：“妹妹乖～”
    钮祜禄贵妃望着一双终于不哭了的儿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好笑。不过是半月未见，两个家伙就像是分开了许久似的齐齐眼泪汪汪，倒显得她这个明明是为了两个家伙健康着想的额娘成了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