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人·雨霖铃(7)

    柯柔站得更加挺拔笔直了。
    要离开医院的时候，八宝对北武，我不管，你抱我下床嘛。
    北武，抱你个大头鬼！
    八宝，我不管，我就是要你背我！我是你女朋友了！我都跳下去见你妈了，你妈都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我跟你！
    北武一脸不屑，，玩蛋去！我妈要喜欢你，早把你留水底下了！
    八宝就开始发癫，直挠北武，，我不管不管！你这个骗子！你我跳下去你就让我做你女朋友！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老子这就跳回湖里去见你妈！
    北武被她缠得头都快爆炸了，终于，他使出了撒手锏，，好！不就做我女朋友吗？可你现在太了，我有犯罪感啊。等你满十八岁了，不，二十岁！我就让你做我女朋友！
    八宝愣了一下，突然涎笑起来，如一只盯着鸡仔的狐狸，，真的？
    北武拍拍胸脯，，这次是真的！
    八宝，你骗人！
    北武，这一次，我再骗你我就是王八蛋！
    八宝，你是蛋啊，那你妈就是王八喽？
    北武心一横，，对！
    我和金陵相视了一眼。北武的如意算盘无非就是吃准了八宝未成年，反正是以后的事儿，大不了八宝二十岁的时候，北武要是不想认账的话，再去云游四海就好了。
    八宝，好吧。
    北武见自己搞定了，刚要起身跳舞。
    八宝却缓缓地从枕头下面掏出那只湿嗒嗒的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身份证，大笑着冲北武晃起来，身份证上的出生时间赫然写着1988年！
    我们全都傻眼了，包括柯柔！
    这张身份证在我们之间不停地传阅着。北武抓狂了，，不可能！你不是才十六七吗？怎么能二十三？！不可能！
    八宝，我从来都没过我的年龄，你们非要我是孩子我也没办法。
    北武，这身份证是假的！
    八宝，随便你咯！
    然后，她又掏出了两张身份证，一张显示1995年，她十六岁！一张显示1998年，只有十三岁！
    北武一看，彻底呆了，，十……十三岁？！
    八宝，怎么样，童颜巨乳吧？噗哈哈哈！
    北武，你、你别吓我！
    八宝撇撇嘴，，噗！都是以前用的假证咯，架不住客人喜欢呗。他们要是想我九岁，我……我确实也不好意思冒充九岁……
    我们面面相觑。
    八宝就笑道，当真了？我逗你们玩呢！我是良家女好不好，清新有没有！要混娱乐圈嘛，总得把年龄搞得一些，否则白白浪费了我这张萝莉脸。这两张，还是Q帮我搞的呢。
    这时候，我注意到那两张年纪的身份证上，八宝的名字叫“安笙”，也就是她悄然走红于网络的名字——安笙姑娘。
    而那张显示1988年的身份证上的名字叫“钱常来”。
    后来，八宝跟我，这名字是她妈取的，大概是想钱想疯了，而这名字，却成了她成长的阴影。
    有时候，你很难搞懂为什么有些父母给孩子取名字那么随心所欲。
    孩子的名字不只是给自己乐的，他们还有一些欣赏不了这种“高深美”的伙伴——被取笑、被捉弄、被取外号会阴影他们整个童年的。
    八宝将那些身份证都收了起来，，好啦好啦，年龄什么的，在真爱面前都是浮云，你们爱以为我多少岁就多少岁，随便你们好了。
    金陵在我耳朵边咬牙切齿地，老娘要是长这么一张萝莉脸，老娘天天十三岁！
    八宝冲北武张张胳膊，狡黠一笑，又那般甜蜜，像一个孩子得逞了某事一样，对着北武撒娇，，男朋友！背我！
    我看着他们两个，那句翻腾在我喉咙间的话——嗨，我看到九了，就这样生生地被憋回了我的肚子里。
    北武看了看我，看了看金陵，仿佛是在回首并告别曾经的一段时光，那段有九的时光。
    然后，他缓缓地俯下身，蹲了下来。
    46 我只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等待着男孩子的爱却总也等不到的女孩子！
    八宝跳上他结实的背，细长的手腕揽住他的颈项，微笑着，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她，你肯定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只有在梦里才能捞到。
    北武不话。
    八宝安静地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我和金陵都没话，这种感觉，就仿佛一个时代被终结了一样，我们曾经纯白的少年时光，放肆的、无虑的少年的时光。
    我们都曾经历过，那个叫作北武的少年爱一个叫九的姑娘如火入魔的时光。
    这时光，就仿佛是融入了我们的皮肤，如今，被生生剥离，得血肉模糊。
    我们无数次开着他和八宝的玩笑，但现在看来，那也只是玩笑，谁也没想过，如果有一天，北武真的决定放下九了，我们会是怎样的心情。
    北武背着八宝走到电梯口，八宝，武哥，我们走楼梯好吗？
    柯柔在一旁冷哼，，矫情。
    然而，北武居然听从了八宝的话，转向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背着她走了下去。
    八宝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微微安静的表情，轻声，你慢些走。
    北武的步子就放缓了。
    八宝突然轻轻一笑，，原来，做你的女朋友这么幸福。她将脑袋静静地靠在他的后背上，仿佛能听到他血管里血液有力的流动声。
    走出住院中心门口的时候，八宝，北武，你把我放下来吧。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八宝下一步会怎么做。按照这个矫情劲儿，她一会儿应该会要求北武背着她飞天，摘星星，摘月亮。
    结果，她，北武，你把我放下来吧。
    她的声音那么冷静，不像以往的咋咋呼呼，也不像刚才的甜蜜腻人；她就是冷冷静静、简简单单地一件事。
    北武也愣了一下，将八宝放下了。
    八宝看着他，，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对不对？
    北武看着她。
    八宝，无论我怎么喜欢你，怎么追逐你，你都不会喜欢我对不对？哪怕只因为你一句话，我眼也不眨地去跳湖，你都不会喜欢我对不对？
    北武依旧沉默着。这沉默，仿佛是一种默认。
    八宝的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从她无比美丽、迷蒙的眼睛里。
    她看着北武，，你话啊。
    她，你知不知道，我爱你，也是需要勇气的？我跳下湖，我也是害怕的？我不会游泳啊！我不是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八宝！我只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等男孩子的爱却总也等不到的女孩子啊！
    她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当你安安静静地背着我走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现在不是我在跟你这些话，就一定是你将我放下，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这些话——八宝，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爱你！
    她，你之所以肯背着我走完这段路，是不是就是因为你想给我一点点儿你觉得能温暖我的回忆？可北武，我跟你，我不稀罕！我真的不稀罕！
    她，北武，你记住了！咱们俩，是我追的你，但是，也是我跟你提的分手！是我先不要你的！
    47 那一刻，似乎每个人都有心事。
    八宝跑开的时候，北武没有追，凉生在他身后。
    我和金陵相视了一眼，因为不放心她的安危，就跑去追她。
    柯柔也跟着追上来，他一面追一面歪着脑袋问我们俩，这是个什么节奏？！这恋爱谈得……这还没来得及上床、劈腿、遭三儿就成了彼此的前男女友了？
    我们追到河边的时候，八宝停住了步子，长发飘飘，一副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的绝望女主角的表情。
    摄影师Q肯定恨死了自己，没能过来捕捉这一刻八宝的美。
    柯柔喘息着，，你不是又想淹死自己吧？
    金陵也累趴下来了，，你别啊，这河里可没有北武他妈，你一个人怪孤单的。
    柯柔，可不是嘛！我就是回月湖里去把你婆婆捧来这河里陪你，但万一捧得不完整，少条胳膊缺个眼的，没淹死你也吓死你了！
    金陵，就是就是！万一河里有其他妖艳女鬼被你婆婆相中了，你就得同她们共侍一夫了。
    柯柔此时还不忘报咖啡馆之仇，，真的3P了啊！
    我看了看他们俩，，你们俩能不能人话！
    柯柔转头摊手，，你来两句啊！
    我看着八宝，她身上的决绝和执着突然打动了我，那是一种莫名的悲哀。我，八宝，你跳吧！如果这辈子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活着没什么意思！跳吧！跳啊你！
    八宝一听，回头，冷眉横对，热血沸腾，一个回马枪，直接折了过来同我拼命。
    金陵也挠我，，你受什么刺激了啊？
    最后，我这只乌鸦是被金陵、柯柔和八宝三人，活活给拖走了。
    金陵声地在我耳边嘟哝，，他们俩不知道，我知道。姜生，你就承认了吧，你是九派来弄死八宝的！
    我们劝八宝早点回去休息，可八宝却坐在河坝上她要喝酒。柯柔精神病儿似的起哄，好！大难不死，一醉方休！走着！
    八宝就咳嗽，有些虚弱地，我不走，不要去酒吧。我要对着大河喝！我要歌唱我的祖国！
    柯柔就穿着紧身的西装翻过栏杆去SEVEN-ELEVEN便利店抱来了一箱啤酒。
    八宝就对着大河开始狂饮，我也默不作声地跟着喝了一些。金陵看着我们俩，自己也捞了一听，并扔给了柯柔一听。
    那一刻，似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怀着莫大的心事。
    八宝喝到吐，吐完就抓着柯柔，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柯柔，你哪里都好！
    八宝，那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
    柯柔刚要张嘴，八宝一把就堵住了他的嘴，，我知道，你又要我看上他那九千万了！
    金陵一听八宝的话，立刻从酒精的微醺中挣脱出来，跟只大尾巴哈士奇似的忙竖起了耳朵。
    八宝转头冲我们俩不好意思地笑笑，，故事开始得有点儿庸俗啊，别见怪啊！
    我知道，她是在故作轻松。
    八宝低下头，，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我是个冒牌的萝莉。而我喜欢他，喜欢的也不是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么没心没肺的，咋咋呼呼，不管不顾，死了都要爱……
    她咬了咬嘴唇，，我们这种女孩吧，爱钱，是真爱！天地之间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除了真爱还是真爱！
    柯柔插话道，别逗了，谁不爱钱？
    八宝，你闭嘴！
    然后，她又转回头来，冲我和金陵不好意思地笑笑，，素质没注意好！素质！素质！不好意思了！
    她，我吧，开始去喜欢北武，并不是像之前我跟你们的那样，因为他君子，他不碰我，我感动了。其实我就是和姐妹在夜总会，听到他打电话，听到他嚎叫他不喜欢他老子要给他的那九千万。当然了，正常人会觉得他在吹牛，可我爱钱啊。这么些年我带着村子里的姐妹们一起出来，一个一个的场子辗转，吃过太多苦，遭过太多罪。我想清白啊，我也有梦想啊，我也想成为大歌星啊，可这纸醉金迷的城市，那些粗鄙的男人们，谁肯让我清白？我想出名想疯了，我想钱也想疯了，因为我想从这种可憎的生活里脱身想疯了！所以，对于我来，为了钱，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她，我也不叫什么八宝。那天夜里，他喝醉了，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你猜啊！他，嘿嘿，她是九，你就是八宝呗，嘿嘿……到这里，她就笑道，于是我就叫八宝了。
    她，他喜欢的九是什么样子，我摸索着猜到，然后，我就将自己弄得跟她很像呗。其实，你们看看我，哪里像？满嘴脏话像吗？
    着，她就抖开自己扎得乌七八糟的头发，长发就那样顺直地覆在她瓷白色的皮肤上，让她看起来清纯得像个女学生一样。
    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网络上那一帧帧的相片是如此恰如其分地展现着她的美，她一直都是个清秀的美人。
    她，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在演戏，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好像真的喜欢上这傻瓜了……
    然后，她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可他，不喜欢我。
    她，他不喜欢我。
    她的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她仰起头，喝光了面前的酒，擦擦脸，，我再也不要为这傻瓜流眼泪了！
    然后，她就冲着我们笑，比哭还难看。
    48 我知道，今晚是这座城市留给我最后的狂欢。
    八宝，听完这秘密，你们是不是该请我喝酒啊？
    我们义正言辞地拒绝她，，不行！你刚出院，怎么能这么折腾？完，我们就一起手牵手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宁信，别来无恙”PUB！
    我当时心事恍惚，又喝了点儿酒，一抬头，看到居然是宁信的地盘，就跟只八爪鱼一样，死命地抱着大门口的柱子不肯进去了。
    柯柔，姐妹们，要不咱换个地儿吧，这是她前男友的现女友的地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姜生脸皮儿薄。
    八宝转头看看我，，谁没有个前男友啊？！你没有个前男友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现女友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稀罕了才轮到她们！
    金陵拽了拽我，，哎！你矜贵个啥啊？人家宁信现在早已经养胎去了，你铁定撞不见；若撞见了，你就你来给她崽儿送尿不湿的！别那么软弱！
    完，她从手袋里掏出一卫生巾糊我脸上。
    八宝，姜生，你这样子看起来，真像是折翼的天使啊！哎，那是不是程天佑的人？
    我醉眼惺忪，一看来人果然是钱至。他一身便服朝这里走来，不似在天佑身边时那般一丝不苟、板板整整。
    谁是折翼的天使啊？我立刻从柱子上跳下来，，走！什么脸皮儿薄！宁信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就是见到柱子就想抱，不抱睡不着！
    然后，金陵就跟看外星人一样看我。
    八宝大着舌头感叹，，这爱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你不愧是程天佑上过的女人！呸呸……呸！对、对……不起……爱、爱过的，爱过的……我错了。
    那天晚上，PUB里，我们喝了很多酒。
    我知道，今晚是这座城市留给我最后的狂欢。
    我默默地喝酒，默默地看一对情侣吵架。那是一个个子的女生，哭着用手包抽打着对面的男生，骂他禽兽，你怎么能背着我和别人好！男的一直扇自己耳光，冲着女生泪流满面地对不起，最后，他们俩又抱在一起哭。
    八宝一面看一面摇头，，年轻！到底是年轻了！背着你跟别人好怎么能是禽兽？当着你的面儿跟别人好才是禽兽呢！然后，她回头看看我们，，北武就是这种禽兽！
    金陵冷哼，北武也能算是禽兽，那程天恩是什么？
    柯柔也冷哼，陆文隽才是禽兽！
    八宝和金陵双双猛转头，问，男孩，他把你怎么了？！
    柯柔，你们俩收起那淫邪的表情！
    那天，柯柔并没有告诉我们，他和陆文隽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后来，我们才失望地知道，其实什么也没发生过。
    柯柔认识陆文隽的时候，他在PRADA做店员，陆文隽来挑衣服，他为其服务，然后，对陆公子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