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5章云想衣裳,花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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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微露,上海从一夜的浮华与喧嚣中缓缓苏醒。阿贝很早就醒了,或者,她几乎一夜未眠。躺在柔软干净的床上,她反复回想昨晚的惊险遭遇,还有那个名叫齐啸云的男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尘埃在光柱中舞蹈。阿贝心地起床,检查手肘和膝盖的伤口。擦破的地方已经结痂,一动还是扯得生疼。她用冷水仔细洗漱,换上包袱里最体面的一件衣裳——淡蓝色粗布上衣,黑色长裙,虽然洗得发白,但整齐干净。
    最重要的是,她将齐啸云给的名片心翼翼收好,又把那半块玉佩贴身藏在内袋里。吃完客栈提供的简单早餐——一碗稀粥和一个馒头后,她向掌柜打听霞飞路的方向。
    “霞飞路?那可是法租界最时髦的地方哟!”掌柜惊讶地打量着她朴素的衣着,“阿妹去那里做啥?”
    “去找工作。”阿贝轻声回答,没有多解释。
    按照掌柜指的路,阿贝一路往西走。越接近法租界,街景越发精致起来。道路宽阔整洁,两旁梧桐成荫,一栋栋花园洋房掩映其中。偶尔有汽车驶过,车上坐着衣着时髦的女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
    与老城厢的喧嚣杂乱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阿贝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有些忐忑地打量着自己朴素的布鞋和洗得发白的衣裙。
    终于,在霞飞路中段,她找到了“云想衣”绣坊。那是一座精致的二层洋楼,白色外墙,黑色雕花铁门,门楣上挂着一块檀木匾额,上书“云想衣”三个飘逸的大字,旁边还有一行法文字。
    透过明亮的玻璃橱窗,可以看到里面陈列着精美的刺绣作品:栩栩如生的花鸟屏风、精致雅致的手帕、华丽的旗袍前襟绣片...每一样都针法精湛,配色高雅。
    阿贝站在门外,踌躇不前。与之前去过的那些绣坊相比,这里太过高档,让她不由自主地生怯。几个衣着时髦的女士笑着从绣坊里出来,好奇地瞥了她一眼。
    深吸一口气,阿贝鼓起勇气推开玻璃门。门铃清脆作响,室内暖香扑面而来。
    店内装饰雅致,四挂着精美的绣品,玻璃柜台里陈列着各种刺绣件。一个穿着淡紫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在柜台后记账,见阿贝进来,抬头微笑:“姐需要什么?定制还是看成品?”
    阿贝紧张地捏着衣角:“您好,我...我是来找工作的。听这里招绣娘?”
    女子的笑容淡了些,上下打量她:“我们确实需要绣娘,但要经过严格考核。你有经验吗?在哪家绣坊做过?”
    “我在江南学过刺绣,自己也会设计花样。”阿贝急忙,“我可以试工,我的手艺...”
    女子摇摇头,语气依然礼貌但疏远:“不好意思,我们需要的是有经验的绣娘,最好是在上海知名绣庄做过的。你...”
    就在这时,里间门帘掀开,一位四十多岁、气质雍容的妇人走了出来。她穿着墨绿色缎面旗袍,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翡翠胸针,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素琴,怎么回事?”妇人问道,声音温和但自带威严。
    被叫做素琴的年轻女子连忙解释:“苏掌柜,这位姑娘是来找工作的。”
    苏掌柜目光在阿贝身上,没有立即表态,而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姑娘从哪里来?学过几年刺绣?”
    阿贝紧张得手心冒汗:“我从江南来,跟母亲学过刺绣,有十年了。我会苏绣、湘绣的基本针法,还会一些水乡特有的绣法。”
    “哦?”苏掌柜似乎来了兴趣,“水乡特有的绣法?你看。”
    阿贝稍稍镇定下来:“比如水影绣,用深浅不同的蓝色丝线表现水波光影;还有莲心绣,用极细的针脚绣出莲蓬的纹理...”
    苏掌柜点点头:“素琴,拿一块白绢和针线来。”又对阿贝,“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阿贝。”
    素琴拿来绣绷和针线,苏掌柜示意阿贝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随便绣个什么给我看看。”
    阿贝接过绣绷,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白绢。她思考片刻,从线盒中选出几种颜色的丝线,开始穿针引线。
    起初还有些紧张,针脚略显生涩。但很快,仿佛本能被唤醒,她的手指越来越灵活,针起针间,一幅的图景逐渐在白绢上呈现:几枝垂柳,一汪碧水,水面上莲花初绽,还有一尾鲤鱼若隐若现。
    最妙的是水波的表现,她用深浅不一的蓝色丝线,通过针脚方向和密度的变化,竟然绣出了水光潋滟的效果。莲花瓣尖那一点粉红过渡得极其自然,仿佛真的花瓣般娇嫩。
    苏掌柜站在一旁静静观看,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当阿贝咬断最后一根线头,将绣绷递给她时,她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你这水影绣法,确实独特。”苏掌柜沉吟道,“师从哪位大家?”
    阿贝摇摇头:“是我母亲教的,她是外婆传下来的手艺,不是什么名家。”
    苏掌柜又看了看绣品,显然十分欣赏,但仍面有难色:“你的手艺确实不错,但我们这里...”她顿了顿,“实不相瞒,云想衣主要服务法租界的贵客,很多是外国人。绣娘不仅要手艺好,还要懂一些礼仪,会几句外语更佳。你...”
    阿贝的心沉了下去。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齐啸云给的名片,急忙从内袋中取出:“苏掌柜,是齐啸云先生让我来试试的。”
    苏掌柜接过名片,看到齐啸云的名字时明显愣了一下,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再次仔细打量阿贝,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你认识齐先生?”苏掌柜的语气微妙地变化着。
    阿贝老实回答:“昨晚遇到麻烦,是齐先生帮了我。听我在找绣活,他让我来云想衣试试。”
    苏掌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名片递还给阿贝:“既然是齐先生介绍的,那就试试吧。不过...”她严肃地看着阿贝,“云想衣有云想衣的规矩,手艺不过关,谁介绍来的都没用。试用期一个月,包食宿,月薪六元,合格后加到十元,做得好还有奖金。能接受吗?”
    阿贝惊喜地连连点头:“能!谢谢苏掌柜!”
    “素琴,带阿贝去后院宿舍安顿一下,然后把绣坊的规矩跟她讲讲。”苏掌柜吩咐道,又对阿贝,“休息一会儿,下午开始上工。”
    云想衣的后院比阿贝想象的要大,一栋二层楼是绣娘们的宿舍和工作间。素琴带她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两张床铺,其中一张空着。
    “你就睡这里吧。”素琴,“和我一个屋。我叫林素琴,来云想衣两年了。”
    阿贝感激地笑笑:“谢谢你,素琴姐。”
    安顿好简单的行李,素琴带阿熟悉环境,讲解绣坊的规矩:工作时间、注意事项、客户服务的礼仪等等。
    “苏掌柜人很好,但要求很严。”素琴声,“特别是对针脚和配色,差一点都不行。咱们主要做洋人生意,所以绣品要符合他们的审美,又不能失了中国的韵味,这个度最难把握。”
    下午,阿贝正式开始工作。她被分配到刺绣工作间,那里已经有七八个绣娘在忙碌。苏掌柜给她一块已经画好图样的绢布,是幅常见的花鸟图。
    “先绣这个看看。”苏掌柜。
    阿贝点头,仔细看了看图样,然后选线穿针。其他绣娘好奇地偷瞄这个新来的乡下姑娘,有人眼神友善,有人则带着几分审视和轻视。
    工作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针线穿过绢布的细微声响。阿贝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绣品,很快进入了忘我的状态。她绣得很快,但针脚整齐均匀,配色也恰到好处。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年轻绣娘忍不住凑过来看,惊讶地睁大眼睛:“哇,你绣得真好!这羽毛跟真的一样!”
    这一声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几个绣娘都围过来看。阿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普通针法,没什么特别的。”
    一个年纪稍长的绣娘仔细看了看,点头道:“针脚确实扎实,过渡也自然。姑娘手艺不错。”
    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角里一个穿着讲究的绣娘冷哼一声:“乡下把式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阿贝认得她,早上介绍时知道她叫李凤芝,是这里的首席绣娘。
    苏掌柜闻声走过来,看了看阿贝的绣品,眼中闪过满意之色,但面上不显:“还不错。明天开始,你试着绣一些客户订制的样品。”
    接下来的日子,阿贝很快适应了云想衣的工作。她手艺扎实,又虚心好学,很快赢得了大多数绣娘的好感。只有李凤芝对她始终态度冷淡,时常挑刺。
    阿贝不以为意,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和工作上。她发现云想衣的绣品确实与家乡的不同,更多结合了两洋审美,针法也更加多样。她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新的技艺,常常工作到深夜。
    一周后,苏掌柜交给阿贝一个特别的任务:为法国领事夫人定制的手帕设计并绣制样品。
    “领事夫人想要一款融合中西元素的手帕,既要典雅又要新颖。好几个绣娘设计的图样她都不满意。”苏掌柜,“你试试看,别有压力。”
    阿贝接过任务,思考了很久。她想起江南水乡的莲塘,想起晨曦中荷叶上的露珠,想起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灵感突然涌现。她设计了一幅“月照莲塘”的图样:一轮弯月悬于夜空,月光洒在莲塘上,水波中映出月影,几枝莲花或绽放或含苞,既有中国水墨画的意境,又符合西洋审美对光影的追求。
    图样通过后,她开始绣制。为了表现月光的效果,她创新地使用了极细的银丝线与白色丝线混绣;水波则运用了她拿手的水影绣法,但加入了更多光影变化。
    三天后,当阿贝将完成的手帕交给苏掌柜时,一向严肃的苏掌柜也忍不住露出惊艳的表情。
    “这月光...你是怎么绣出来的?”苏掌柜拿着手帕对着光细看,银丝线在光线下微微闪烁,仿佛真的月华流淌。
    阿贝解释道:“用了极细的银丝线,与白丝线混在一起绣,针脚要非常细密均匀才行。”
    第二天,法国领事夫人亲自来到云想衣。当她看到那方手帕时,惊喜地连声称赞:“C'est magnifique!(太美了!)”
    她当即订制了十方类似风格的手帕,还要阿贝为她设计一款旗袍的绣样。
    这件事后,阿贝在云想衣的地位明显提升。苏掌柜开始将更多重要的订单交给她,工资也提前涨到了十元。只有李凤芝更加不满,时常在背后些风凉话。
    一天下班后,素琴悄悄对阿贝:“你别介意凤芝姐的态度。她原本是这里最受重用的绣娘,你现在风头盖过她,她自然不舒服。”
    阿贝摇摇头:“我没介意。凤芝姐手艺很好,我还有很多要向她学习的。”
    周末休息时,阿贝去邮局给家里寄了信和五元钱。她知道这点钱远远不够父亲的医药费,但总是一个开始。剩下的钱她仔细收好,计划着攒够了就带父亲来上海看病。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贝逐渐习惯了上海的生活。她学会了简单的法语交际用语,了解了洋客人的喜好,手艺也更加精进。偶尔,她会想起那个夜晚帮助她的齐啸云,想着应该正式感谢他一次,却又不知如何联系。
    一个月后,云想衣接到了一个重要订单:为上海滩最有名的电影明星白玉兰绣制一件婚礼旗袍。这件旗袍将在中西合璧的盛大婚礼上穿着,备受瞩目。
    苏掌柜将任务交给了李凤芝和阿贝共同完成。李凤芝负责主体绣花,阿贝负责边缘装饰和特殊效果。
    两人连续加班多日,终于在交货期前完成。那是一件大红缎面旗袍,前襟绣着精美的凤凰于飞图案,裙摆处是阿贝绣的云水纹,用金线和银线交错绣成,光线下熠熠生辉。
    白玉兰来试穿时,满意极了,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然而就在她脱下旗袍时,突然惊呼一声:“这里怎么勾丝了!”
    大家慌忙围过去,只见旗袍后背处果然有一道明显的勾丝,破坏了绣品的完美。
    白玉兰顿时沉下脸来:“明天就是婚礼了,这让我怎么穿?”
    苏掌柜脸色苍白,仔细检查后,严厉地看向李凤芝和阿贝:“这是谁负责的部分?”
    李凤芝立即:“后背部分是阿贝绣的云水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阿贝。阿贝上前仔细查看,摇头道:“这不是我绣的部分。我绣的云水纹在裙摆,后背是凤芝姐绣的凤凰羽毛。”
    李凤芝激动起来:“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冤枉你不成?这明明就是你负责的部分!”
    两人争执不下,苏掌柜面色铁青:“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补救!”
    但勾丝处正好在绣花密集的地方,几乎无法补救。重新绣制又来不及了。
    眼看这笔重要订单就要搞砸,云想衣的声誉也将受损。阿贝突然:“或许...可以在这里加绣一点什么掩盖勾丝。”
    李凤芝冷笑:“得轻巧,加绣什么能不突兀地掩盖这么长的勾丝?”
    阿贝没有理会,仔细打量着勾丝的位置和走向。那道勾丝恰好在凤凰翅膀下方,呈一道斜线。
    “如果可以...”阿贝沉吟道,“在这里加绣一枝桃花,枝干正好覆盖勾丝,桃花点缀其间,与凤凰图案相映成趣。寓意也好——凤凰于飞,桃之夭夭。”
    苏掌柜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但时间来得及吗?”
    阿贝看着墙上的钟:“如果通宵赶工,应该可以。”
    白玉兰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那就试试吧。若绣得好,我再加一倍工钱;若绣不好...”她没有下去,但威胁之意明显。
    任务在了阿贝身上。其他绣娘都下班后,只有工作间的灯还亮着。阿贝全神贯注地绣着那枝桃花,一针一线都不敢大意。
    夜深人静,只有针线穿梭的声音相伴。凌晨时分,门被轻轻推开,苏掌柜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怎么样?”
    阿贝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但闪着兴奋的光:“就快好了。”
    苏掌柜看着绣品,惊讶地发现阿贝不仅绣了一枝桃花,还在桃花旁添了一只的蜂鸟,正在吸食花蜜,栩栩如生。
    “这蜂鸟...”
    “白玉兰姐曾在好莱坞电影中扮演过一只蜂鸟精灵,我想她会喜欢这个彩蛋。”阿贝微笑着。
    日出东方时,阿贝咬断了最后一根线头。改良后的旗袍不仅完美掩盖了瑕疵,反而因这枝桃花和蜂鸟更添生机与趣味。
    当白玉兰第二天一早看到成品时,惊喜万分,不仅痛快地付了加急费,还额外给了一笔不的赏钱。
    事后,苏掌柜调查发现,那处勾丝是李凤芝不心造成的,她为了推卸责任故意冤枉阿贝。李凤芝被严厉警告,差点丢了工作。
    经过这件事,阿贝在云想衣彻底站稳了脚跟。苏掌柜越来越倚重她,甚至开始让她参与一些设计工作。
    一个月后的傍晚,阿贝正在工作间整理绣线,苏掌柜走进来,面色有些奇怪:“阿贝,外面有人找你。”
    阿贝惊讶地抬头:“找我?是谁?”
    苏掌柜表情复杂:“是齐先生。齐啸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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