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陟彼高冈（1）

    题注：语出《诗经.周南.卷耳》：“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
    叶紫羽读了十二年书，好像只有六岁那年，第一次背着书包上学时，有这么殷切的盼望过开学。
    学校离家不远，只有三个半时左右车程。叶紫羽觉得遗憾，他还没有出过省，很想跑得再远一点。
    今天开学，他没让家里人送。父亲几天前已经办理完退休手续，去了家生产床垫的私人企业。那是个中型的家族企业，各管理层都有老板的家人或亲戚，账目一塌糊涂。叶成煊担当老板助手，几天时间就将这个公司数年的账目理得一清二楚，让这个私营业主大为惊讶。
    去往学校方向的列车是一趟慢车，每个站都会停下来上客。叶紫羽在心里埋怨着慢腾腾的列车，无聊之际，便从这节车厢溜达到另一节车厢。他发现，这趟列车上有很多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想，他们一定同他一样是去学校报到的新生。于是他又感到兴奋，这些人当中，肯定有他的同班同学吧。
    在经过一节车厢时，叶紫羽看见有本杂志掉在过道中间，而旁边座椅上的一位中年女士正在打瞌睡。他俯下身捡起杂志，放到中年女士身上。对方猛的惊醒，抬头一看，连忙了声“谢谢”。叶紫羽笑着点了下头示意，走了过去。
    中年女士却没了睡意，她揉揉惺松的眼睛，看了看表，又转头向坐在身旁一直望着窗外的女儿问道：“欣儿，到什么地方了？”
    她身旁的少女回过头来，对母亲：“快了，还有个把时就能到了，妈你看，这边的土都是红土呢，跟咱们家那边不一样……”
    她们着家乡方言，周围乘客只觉得这漂亮姑娘话的声音非常好听，却听不懂她们在交谈什么，都好奇的望过来，打量起这母女俩。
    那声音甜美的少女看上去约十七、八岁年纪，身材欣长，穿着粉色上衣，柔顺的长发用一条白色丝巾随意一扎，披在肩上；乌黑明亮的眼睛，特别水灵，眉宇间透着恬静，嘴角微微上翘，给人感觉甜甜的，清丽可人。她母亲戴着副眼镜，很有气质的样子，爱惜的看着笑的她。有这么一个招人疼爱的漂亮女儿，做母亲的特别自豪。
    少女名叫黎欣。她和母亲沈润珍是从南城乘火车到锦城市，再转乘这趟车赴学校的，他们已经在路途中颠簸了近四十个时，身体感到疲倦，都在心中盼望着快点到学校。这是黎欣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这么远，这使她很兴奋。
    黎欣人长得漂亮，爱好也多，特别是唱歌，因为她有一副实在是不错的嗓子。今年参加高考，她原本报考了京城广播学院播音系。早在三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测试身体条件。一层层的关卡，从面试、朗读到试音、试镜，花销了不少报名费，她终于进入最后一关。能走到这一步的只有两名考生，称得上千里挑一。但京城广播学院在本市却只招收一名学生，竞争很残酷。
    最后一轮考试下来，她很有信心，感觉各方面发挥都优于对手。可造化弄人，录取的却是另一名考生，据是对方在背后疏通了关系。但这查无凭据的消息，只能而已，并不能改变既成的事实。
    这对黎欣来讲，也算是一次不大不的打击，于是她便不想在本市上学，而选择了这所离家遥远，风景优美的学校。送别女儿的时候，正是今年中秋的前一天，她和父母都依依不舍。沈润珍宝贝自己的女儿，干脆不惜陪伴千里，坚持要送到学校。
    黎欣的家境虽然普通，但她一直都是在蜜罐里成长起来的。别父母，就是左右的街坊邻居，哪个见到她不夸奖两句？她漂亮大方的，她能歌善舞的，她心灵手巧的。她从到大听惯了这些赞誉之辞。她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尽管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很普通的工人，但她凭着自己的乖巧和努力，得到了身边所有人的认可。人们都乐意帮助她，亲近她，宠爱她。所以，她的生活一直都充满阳光。她从未体会过另一种感觉，就是失。她想象不出失是怎样的一种心境。但这一次，在自己的名额被人占去后，她懂得了，失的感觉对她而言，那是一种噬心的痛楚。黎欣与其他女孩子略有不同，她不追星，但她喜欢聚光灯下的感觉。她有过很多次登台表演的经验，演讲、独唱。因此在她的少女梦当中，她希望自己能成为大众的宠儿，但又决不是靠脸吃饭的。如果考上广播学院的播音系，那么她会更加努力，她的目标就是成为一名当红的主持人，亦或是某个著名电视台的当家花旦，让所有喜欢她的人都能在电视上看到她。当然，能成为这样的人物，必定收入不菲，她就能让自己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过上富足的生活了。不过，她从没把这种想法向别人表达过，包括她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平常的接人待物中，她还是那么的乖巧和谦虚。所以，其实她的父母并不明白，这一次播音系的榜对她的影响有多大，有多失。
    黎欣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她极力的把这种感觉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因为她知道，如果表现出来，她的父母无权无势，不但无法帮助她，反而会让父母也受到伤害，他们会为自己的渺而痛苦。她今后走什么样的路，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得靠自己了。无形中，昔日天真烂漫的少女心智已经悄悄走向成熟。
    火车终于进站时，才发现这趟列车上果然有很多刚入学的新生，学校派来两辆接新生的大巴车都被挤满。黎欣和母亲上了后一辆校车。同车的人虽不相识，可心中明白，他们都是这一届的新生，这从每人脸上激动的表情看得出来。黎欣也怀有同样的情结，她在心里感慨道：从今天开始，我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生活整整两年了。
    大约四十余分钟后，已到学校。沈润珍先陪女儿把行李放到宿舍，收拾好床位。然后母女俩找了家饭店简单吃完中饭。下午又忙着交纳学费，办理学籍登记。好一阵忙乱后，总算切妥当。沈润珍放下心来，让女儿先回宿舍休息，她自己去学校最便宜的招待所住下。
    黎欣所在的宿舍共有四个女生，这时都在房间，相互间很快认识。长着圆圆脸蛋的叫安梓汐，从南方来的。剪着齐耳短发，很精干模样的叫杨芳雨，是一位西北姑娘。还有一个叫兰婧雪的和黎欣都来自南城，她们之前并不熟悉，但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后，得知对方竟是同城老乡，两人立刻表现出非常的友好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