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择日不如撞日

    随着帝后离开白沙镇，封锁的道路终于重新畅通，谁也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任何人都不得前往白沙河码头，在距离凌霄客栈五里地的地方就会被拦下。
    可昨天，明明又有人看见马车进出，只是车上的人，除了凌霄客栈的几个外，其他的瞧不真切。
    镇上对这件事，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来了上百个江洋大盗，聚在凌霄客栈那贼窝里。
    此刻，彪叔和张婶来镇上买粮食买肉和菜，粮食足足买了一大板车，米店老板又是倒茶又是给看座，客栈可是他们的大主顾。
    夫妻二人在镇上转了一圈，给晚买了糖莲子酸梅糕，就要往回去。
    板车路过思韵阁，见素素就在门前，便停下来了几句话，素素也好奇地问：“放榜那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把路封了，吓得我不知怎么才好，可担心你们了。”
    张婶笑道：“那边修路而已，没什么事。这就春天了，我们后山的笋和野菜都好吃得紧，过几天带着你娘来玩，让彪叔给你做好吃的。”
    话功夫，店铺里走来婀娜倩影，厚重的冬衣换成春衫，不知是减了衣裳的缘故，还是岳姑娘真的瘦了，瞧着美人儿下巴尖尖，气色也不大好。
    张婶知道晚不喜欢岳姑娘，她也只是端着面上的客气，笑几句，怕板车在路上挡道，便就告辞了。
    岳怀音站在门前，笑问素素：“张婶叫你去玩呢？”
    素素应道：“是。姐你放心，我不会偷懒跑出去的，等休息的日子我才会去。”
    岳怀音笑道：“没事，大家都在白沙镇上做生意，虽然离得远，也该多往来才是。正好后天我有一箱货要运出去，我们一道去客栈里坐坐。”
    素素答应了，等岳怀音离开，她心里却有些尴尬。
    上回对晚，她觉得姐从前是青-楼里的人，这下姐去客栈，见了晚，晚会怎么看待她。怪只怪她多嘴，何必胡思乱想，又找晚胡呢。
    是日下午，晚饱饱地睡醒了，闻着香气下楼，凌朝风刚从库房出来，见她双颊红扑扑的，是睡满足了，放心地：“真怕把你累坏了，等二山去了京城，我们还是再招个跑堂的好。”
    晚嫌弃自己：“我真是越来越没用，以前从早做到晚，每天都干活也不会觉得累。”
    “那是你以前不敢累。”凌朝风拨开她睡乱的散发，宠爱地，“往后，我舍不得你累。”
    “我也舍不得相公累。”晚笑着，闻见香气便问，“彪叔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凌朝风却：“明天就是清明节，我们好了，要去给娘上坟。”
    晚正经地：“我都把日子忘了，真该死，可是相公，我也该给公公婆婆上坟，我都进门这么久了。”
    凌朝风笑道：“我爹娘都是江湖人，不想在这世上留下什么，他们都是火化了洒在江河里，叫我不必惦记祭奠，放在心里就好。自然，我这么，不是要你别惦记娘亲，娘的坟既然在，我们就该年年去祭扫。”
    晚应下：“我听相公的。”
    张婶从后院过来听见，笑道：“明天我们一起去吧，我也想去问候一下你娘，要谢谢她，送了我这么乖一个大闺女。”
    晚早已把婶子当娘亲，跑来挽着她撒娇，张婶才想起来给晚买的零嘴，两人欢喜地往后厨去，一并准备明日祭扫的供品。
    如此，第二天一早，彪叔和二山留下看家，晚和张婶随凌朝风往青岭村来，天未亮就出门了。
    难得清明节上不下雨，但路上都是带着香火纸钱的人，行色匆匆往各处去祭扫。他们的马车在青岭村后山停下，凌朝风眼尖的看见一个孩子朝他们张望几下，然后就往山上跑。
    凌朝风意识到了什么，带着晚和张婶往山上来，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把先人葬在这里，不似去年来时冷清，这个时辰，已是香烟袅袅，到处都有人，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哭声。
    晚熟门熟路地往母亲坟地来，尚未走近，却是愣住了，只见许氏带着一双儿女跪在母亲坟前，焚香烧纸，又跪又拜，附近人家都在朝这里张望，果然是把晚盼来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张婶冷笑，看了眼晚，孩子已经是满脸怒气。
    凌朝风不言语，安静地等待晚自己处理，他只要保证这里没有一个人敢伤妻子一根手指头就好。
    “大姐，你来啦。”文保大声嚷嚷，而刚才分明就是他在山下张望，瞧见大姐一家来了，就跑上来通风报信。
    许氏转身来，也不知朝脸上抹了多少唾沫，看着涕泪滂沱的，她抽抽噎噎地：“晚儿，你也来看你娘了？”
    这么多年了，许氏无数次威胁晚，要把她娘从地里刨出来喂野狗，甚至曾把她拖到娘的坟前，当着娘的面鞭打她，然后把她丢在这里不许她回家，是村民把昏迷的她送回去，那会儿晚和连忆的心思是一样，为什么怎么死都死不掉。
    而她娘本是葬在穆家坟地里，是被许氏强行迁出来，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周遭的村民稍稍靠近了些，想看看许氏这一出能有什么下场，只见晚那边来了三个人，年纪大一些的妇人，打扮体面模样也精神，和晚看起来很亲热，不禁窃窃私语，好奇她是不是晚的婆婆。
    却是此刻，只见晚独自一人走了上来，对许氏和弟弟妹妹视而不见，一脚踢翻了香炉，又一脚把供在坟前的饭菜踢开，从边上折了一根树枝，来打扫散的纸钱。
    她扫得很用力，而弟弟不知死活凑上来，哗的一下，树枝抽在文保的身上，这子皮娇肉贵的，顿时哇哇大叫：“娘，大姐打我，大姐打我。”
    许氏又急又臊，周遭的村民都在指指点点，她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开始哭，穆晚没良心，继女狼心狗肺，自己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就得这个下场。
    甚至扑到石碑上，对着晚的娘哭：“姐姐，是我不好，是我没替你把女儿教好……”
    “你滚不滚？”晚举着手里的树枝指向许氏。
    许氏一哆嗦，多少年来，都是她拿着棍子鞭子指向穆晚，每每都把瘦的人打得奄奄一息，没想到有一天，完全颠倒，轮到穆晚拿着树枝指向她。
    可她把心一横，心想这贱人还敢打她不成，便站起来瞪着她破口大骂：“没良心的畜生，你要对我动手吗，我做错什么了，我来给你娘扫墓，哪里对不起你。”她指着村民们，“你们评评理啊，我哪里对不起这孩子了。穆晚你敢对我动手，你不怕天打五雷轰？”
    这事儿，和许氏想的完全不一样了，她想着自己来给晚娘扫墓，晚或许见她有诚心了，从此关系能融洽一些。自然还是惦记晚能往家里贴补，但凡能从她身上捞一些，让她做什么都成，而上回在胭脂铺里得了好处，越发把野心养大了。
    隔的王婶从人群里过来，算是给许氏撑腰了，但她话婉转一些，好声好气地：“晚你看，今天这日子，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这坟里的面前的，都是你娘，一个生你一个养你，孝敬哪个都是一样的，难得你娘有心来祭扫，你该高兴才是。”
    “你滚不滚？”可晚，没有第二句话。
    许氏气得大叫：“这里是青岭村，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你算个什么东西。”
    晚淡淡地看向站在下面的凌朝风，两人目光对视，凌朝风便缓缓走上来，许氏先是一哆嗦，然后大喊给自己壮胆：“怎么着，你、你们想对我动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人都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凌朝风就已经出现在许氏身边，单手揪起她的衣领，轻轻一提就把人吊了起来，然后转身一路往山下去。
    文保和文娟吓得哇哇大哭，文保捡起石头要往凌朝风身上扔，晚举着树枝冲到他面前：“给我滚，再敢拿石头砸你姐夫，我抽死你。”
    其他村民见这光景，纷纷上来劝，还主动帮晚把许氏留下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他们可不希望哪一天凌朝风火大了，把他们挨家挨户的收拾。
    张婶漠然看着这一切，带着香烛供品上来，和晚一起供奉收拾，而不多久，凌朝风就折回来了。
    晚神情紧绷地跪在母亲坟前，为她烧纸钱，凌朝风上香磕头后，对晚：“就今天吧，我们把娘迁走，迁到客栈的后山去，好不好？”
    晚怔怔地看着相公，张婶在边上：“找两个村民帮忙，给他们银子便是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咱们把你娘请过去，她在后山住着，可比这里安逸多了。”
    晚含泪点头了，张婶便起身笑道：“哪位大哥来帮个忙，今日我们要把晚的娘迁到别处去，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自然，我们掌柜的不会少了大家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