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 阿妩

    凌绪很听话，便要上楼去找太爷爷，可又忍不住再向门前看了眼，晚微笑着朝他招手，孙儿乐呵了，像他太爷爷时候似的，啪嗒啪嗒地跑上楼去。
    晚一并跟到楼上来，听见屋子里老人家的声音，正对孙儿他不饿，叫他自己去吃。
    绪儿又跑出来，这回没看见晚，着急地去找他娘，嚷嚷着：“太爷爷不饿，太爷爷不肯吃饭。”
    晚走进门，见已是白发苍苍的儿子正守着病榻，病榻上躺着他心爱的妻子，她知道，儿媳妇就快离开人世了。
    霈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转身，果然见母亲站在身后，还是她年轻时的模样。
    “娘……”
    “嘿嘿。”晚笑道，“你一个老头子叫我娘，真是好奇怪。”
    可是下一刻，晚就将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安抚他：“傻孩子，凡人生老病死是注定的，这也是你这一世为人，最后要经历的劫。”
    在凡间纵然已是白发老爷爷，但霈儿若回到天庭，还是一条未长大的金龙，凡间七十余载，九天之上不过弹指一挥间。
    “你和阎王老爷那样好的朋友，没问问他阿妩下一世会怎么样？”晚问。
    “他不肯。”霈儿道。
    “是啊，出来就不稀奇了。”晚走到床边看了看儿媳妇，昔日美娇娘，已是温润慈祥的老奶奶，她伸手摸了摸儿媳妇的脉搏，气数正在渐渐消失，儿媳妇就在这几天了。
    “娘，我不想和阿妩分开。”霈儿道，“我……”
    “奶奶全都告诉我了。”晚，“所以娘才丢下你爹，来找你了。”
    霈儿问：“娘已经找到爹爹了？”
    晚颔首：“可惜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开窍，毕竟娘不大聪明。”
    霈儿不语，目光又转向他的妻子，坚定地：“倘若阿妩转世为人，我要跟着她继续做人，就算她变作一块石头，我也要做石头陪在她身边。”
    人生在世，有很多很多事值得去做，爱情并不是生命的一切，但当几十载风风雨雨过去，垂垂老矣，最后剩下的，便是相伴一生的感情了。
    越到终了，越难分难舍。
    “怎么办才好呢。”晚为难地，“你爹做了人，你奶奶已经恨死我了，倘若你再去做人，或是做石头，她兴许能掐死我。”
    霈儿愣愣地看着娘亲，晚笑眯眯：“你可不能对你奶奶这些话。”
    霈儿指一指天上：“她能听见。”
    晚双手叉腰，眉头纠结地望向天空：“可能她现在正好没空。”
    “娘……”霈儿哭笑不得，娘亲不仅样貌变回了年轻时的模样，性格也依旧是从前的娘子。
    床上的人，似乎听见有人在话，缓缓醒来，虚弱地喊了声：“相公？”
    霈儿立刻跑到床边，握着妻子的手问她怎么样，晚站在一边，看着两口恩爱如初，但阿妩是凡人，没法儿看见她。
    不久，虚弱的人又昏睡过去，等在一边的晚，不自觉地抚摸着指间的玉指环，心里忽然一咯噔。
    她低头看着戒指，怯怯地想，婆婆给的这枚玉指环，本是龙后心口的鳞片，法力无边，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她抬起手指，玉指环绽放出莹润的光芒，晚的心一亮，放下手，对儿子道：“霈儿，你信不信娘的话？”
    霈儿淡淡地应：“您便是了。”
    晚劝他：“阿妩若不离世，就会让其他人恐慌，造成凡间的混乱，便成了你们的罪业。霈儿，你让阿妩安安静静地离开，你回你的天庭，娘亲答应你，一定把阿妩给你带回来可好？”
    霈儿怔怔地望着母亲，摇头：“回到天庭，我就变回孩子了，也会无欲无求，就算阿妩在面前，我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爱着她。”
    晚笑道：“怎么会呢，娘不就把什么都记起来了？”
    霈儿这才想起来：“是啊，娘怎么会记起来的？”
    晚：“且不管这些，就你陪着阿妩转世轮回，一世又一世多辛苦？做神仙的确没有做凡人来得乐呵，可做神仙也有做神仙的好，至少你们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对不对？”
    霈儿点头，晚乐道：“所以啊，娘要想尽办法，把你爹带回去。在那之前，娘先把阿妩给你送去可好？霈儿，你不信奶奶的话，不要紧，但你要相信娘。”
    儿子听了，不禁朝天上看了眼，晚也怯怯地瞟一眼，声：“没事，你奶奶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她听不见。”
    霈儿则更声地：“我是不相信奶奶的。”
    母子俩笑作一团，胖娃娃又跑了进来，呆呆地看着太爷爷和方才门前的年轻女子在一起，他跑到霈儿怀里，怯怯地又好奇地打量着晚。
    “这孩子像是有灵气，能看见我呢。”晚。
    “但他不是龙族。”霈儿道，“大概是孩子眼睛干净。”
    晚摸了摸玄孙的脑袋：“他和你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这都隔了这么多代了，凡人真是神奇。”
    绪儿依旧是来请太爷爷去吃饭的，霈儿答应了，让他先下去，之后再与母亲商议，最终他选择相信娘亲，待阿妩离世后，他便立刻回天庭。
    “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把阿妩送来，只不过你们要重新长大一遍。”晚笑道，“霈儿，娘如今又一次爱上你爹爹，这样的感觉很神奇，也很珍贵。将来你和阿妩，也一定会这样。”
    晚走到儿媳妇身边，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便与儿子道别，飞回京城去。
    凌朝风的卧房里，不相干的人都退开了，他独自一人守在晚身边，晚见屋子里没有人，回到肉身里后，就睁开眼，冲着相公笑。
    凌朝风被唬了一跳，但是他知道，晚与众不同，在衙门挨板子能毫发无损，被剑刺伤兴许也……
    “相公，我没事。”晚笑道，“别担心，我是故意的，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我了，我聪明不聪明？”
    话音才，楼下忽然喧闹起来，听见老妇人的哭喊声，喊着：“掌柜的，求您救救紫苏……”
    晚坐起来，听见凌朝风沉沉地：“紫苏被衙门的人带走了。”（下一章20:00更新，明天开始三更）
    【注】凌朝风和二山，都已经五世孙了。举个栗子：晚如果还活着，她九十多岁了，霈儿七十多岁了，晚孙子四五十岁了，晚重孙二三十岁了，晚玄孙凌绪还是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