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旧仇人狭道相逢

    晴看到她又陷入了一副复杂的神色当中，有些好气地嘟喃道：“这个高公公怎么老喜欢乘着娘娘休息之时来打扰呢！”
    对于晴的气话，宁暮没有去理会，她知道这个丫头是在为她不能及时休息而着急。偏偏高晋到访，给梅妃带来了一些话，才令梅妃的心事加重。
    自家的丫鬟，总是替主子考虑，晴自也不用多，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晴的反应却显得过于大了，反倒令宁暮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翌日，斜阳西，黄昏的天边，彤云如锦。但宣国的宫殿内却是戒备深深，重重的屋宇之下下，阴影幽幽，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
    宁暮几乎一踏出暮云宫，走到外面，一股森严的气息便罩了过来，她不由得紧了紧心情。这样的大动，是要干什么？
    她唤上了晴，陪同她前去探个情况。晴回来后，面色十分难看，大概是探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事么？”宁暮询问。
    “娘娘，喜子失踪了。”晴心情低道。
    宁暮蹙眉一想，回忆上次夜行出宫时，遇到了喜子，出于恻隐将他带出了皇宫，途中他匆匆逃走，便没了消息，难道喜子从那一夜开始，便没回来过？
    “高公公派人寻找喜子，宫里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喜子。喜子会不会出事了，娘娘……”晴担心道。
    宁暮也不能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她回想起当夜喜子见到自己的神色，从他的言语之中听出了他似乎和宁妃的人约定好了，于那夜逃出宫去。喜子是犯了什么事，要走逃走的地步？
    宁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猛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至少在喜子的这件事上，她没有考虑到周全，怎么就偏偏将他带出了宫？
    “娘娘，娘娘？”晴叫了她两声。
    宁暮从惊讶之中反应过来。
    “梅妃娘娘，喜子失踪了。”晴又提醒了一遍，她大概是太过担心喜子了吧。前些阵子，宫里发生了一些宫人失踪之事，到现在都未查清原因，后却频频于漪兰殿院里的枯井之中发现一些莫名的尸体，这些传闻，晴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每一次回想起来，都觉得惊悚入骨，这皇宫也越来越不安全了。今日闻知喜子失踪了，自然就联想到前些日子宫人始终的事，被找到时，通常无一生还。
    对于喜子失踪之事，宁暮的反应让晴察觉到了一丝怪异，晴从来没见过梅妃这样紧张过，甚至在她听到喜子失踪之后，眼神里现出一丝不安，都让晴捕捉到了眼里：梅妃娘娘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晴皱了皱眉，忽见身后走来一干侍卫。
    是常卿带着人来巡视。
    “见过梅妃娘娘。”常卿在宁暮身旁停住脚步，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个礼。
    “常侍卫，这是要去？”宁暮微笑道。
    “哦，是这样。宫里失踪了一名太监，正在派人搜寻。”常卿道。
    “什么人？”宁暮道。
    “乾清宫的喜子。”常卿看着宁暮道：“梅妃娘娘，喜子可是经常跑到您那去。”他着，刻意将目光向晴身上转了一转，最终又回到宁暮的身上：“我可是听，喜子跟晴儿丫鬟走得很近，喜子失踪一事，会不会跟她有关呢？”常卿着，突然走近晴，用一种审视犯人的目光看着晴。
    晴不禁向后一退，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将喜子藏起来吗？”
    常卿紧绷的脸陡然一笑：“不敢，不敢。你是梅妃娘娘身份的红人，我哪敢胡乱怀疑到你的头上。”
    晴对于常卿的憎恨，宁暮无法体会的到。当夜常卿将欢沁强行扣押到暴室，将欢沁逼迫那副样子，常卿嚣张的神态，晴至今记得清清楚楚。这副嘴脸，是她见过的最令人憎恶的嘴角，她从未想到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变得那般令人生呕，那般猥琐，更让人无法想象，他是一个带刀侍卫。
    晴轻哼一声，对于常卿，她心里有火，却不能计较，考虑到梅妃，想到自己不能再替她惹事，一肚子的怒火，最终全部咽了下去。独留下她的一双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常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一样，仇视仍旧摆在那里。
    “晴儿丫鬟，这么瞪着本侍卫，本侍卫可是会不舒服的。”常卿手按着腰间的刀，于晴的身旁缓步，边走边道：“没想到你这个丫鬟的命还真大，卖主求荣这种事，在大宣国可是死刑。你将你们家梅妃娘娘出卖了，居然还能得到原谅？”常卿话，一阵嘲讽。
    “你——”晴气得握紧了拳头，忍无可忍之下，竟走上前去，朝他的脸打了重重的一拳，这一拳头下去，晴的手生疼，再看时，已经肿的发红。
    常卿吃了晴一拳头，恼羞成怒，便要对晴动手动脚。却被宁暮喝住：“住手！”
    常卿的拳头举在半空，对着晴，被宁暮这么一喝，迟迟未，最终鼻里怒哼一声，收了回来，拍了拍有些歪乱的衣衫。
    “常侍卫，你这是干什么？”宁暮语气微硬。
    “梅妃娘娘，这是我和晴丫鬟的恩怨，还请您莫要插手，多管闲事为好。”尽管常卿在宁暮面前有所收敛，语气之中却仍旧透着一些肆无忌惮。
    不得不，常卿如此大胆放肆的言辞完全出乎了宁暮的意料。饶她再是了解常卿的人格，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般大胆地同自己在正面上冲动，莫不是他仗着宁妃和钟家在背后撑腰，怎会如此目中无人，好歹自己也是皇上亲封的梅妃娘娘。
    此刻，宁暮心头一时间闪过无数个想法，有些紊乱之中，却仿佛抓住了某根至关重要的隐线，并且她的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告诉她，一定要抓住，一定要紧紧地抓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凶险最离谱的契机，恰恰也是最好的良机。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宁暮开始对宁熙宫的人有了一些留意，从前她不争，那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和宁熙宫的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饶是宁妃对她再有什么偏见，也犯不着将这份矛盾向彼此的下人们去延伸，在此之前，她始终认为，这份恩怨，只是属于她和宁妃之间的恩怨，和其他人并无任何关系。
    一念至此，她坚定地抬起眼睛，用一种严肃的目光看着常卿，道：“晴儿是我的丫鬟，你若想动她，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常侍卫，你不会连这一点规矩都不懂吧。”
    常卿一怔，有些日子没跟梅妃打过交道，今日一见，竟发现她的言辞比昔日多了一番犀利也更多了一些气魄，不禁为之所震，常卿一愕，道：“哦，娘娘恕罪，常卿也是一时冲动。”他时，脸都变绿了。
    宁暮携过晴的手，淡淡道：“陪我去御花园散散步。”
    “是，娘娘。”晴一边应着，一边跟上，离开时，晴刻意转身，朝着常卿吐了一个舌头，那样子是在宣告胜利。
    常卿气得脸一会红一会绿，站在那里兀自郁闷了很久，才没好气地踹了一名侍卫的腿，怒喝道：“走啊！看什么看！去漪兰殿！”
    “是，是是！”那名侍卫被他这么突然一踹，神色慌张，面红耳赤地看起来极不舒服，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急急忙忙的跟着队伍，向着漪兰殿发现走去。
    待常卿一干人走出了晴的视线，晴突然笑容飞起，拉着宁暮道：“娘娘，刚才您可真够威风，奴婢从来没见过您这么严肃的样子。连奴婢都被您吓到啦。”
    宁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然后忍俊不禁道：“我方才的样子很可怕么？”
    晴笑道：“娘娘您最威风了，您可没看仔细，方才常侍卫的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被宁一句话驳回，都不敢多嘴，那样子别提有多好笑，真解气。”晴着，一边夸着宁暮，一边嬉笑扶着她往御花园散去。
    宁暮没想到自己出面话，对晴来，竟这般重要。至少，靠着自己的身份，能够保护自己的丫鬟，也是一种带来欢愉的事吧，从前她收获不到这样的感受，今日却深深感受到了，行在皇宫这种是非之地，权力和地位对一个女子来，是多么重要。虽然她并不稀罕这种功利虚名，却一直受其保护，倘若她不是梅妃，失去了钟沉的庇护，一如晴失去自己的庇护一般，日子该是多么辛苦。
    宁暮于清风中闭上了双目，将一颗心一点一点地沉到谷底后，又重新让它一点一点地浮起：难道这不是她所遇到的难题么？作为一个妃子，作为皇帝身边正在受宠的人，怎甘心老死在宫中，又怎甘心年华虚逝？不别的，单论在这深宫之中，处处都藏着一些可见或是不可见的危机，不见得就比宫外来的安全，多少是非，见的多了，闻的更多。所以，即便面对这种令她有些感到茫然的未来，她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因为她是梅妃。
    但转念一想，宁暮又陷入了一阵纠结，她意识到自己把自己来皇宫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
    不要怕。宁暮，根本没有什么好畏惧，可以的。一定、一定可以做到的，纵使无法摆脱仇恨带来的痛苦，在这样的深宫中，你还能以自己之力，救下很多正伸手皇宫之苦的人，比如晴。
    宁暮停下脚步，再次睁开眼睛时，两眼的瞳仁变得清亮，双手也恢复了平静，手心里的一些细汗只有她自己能够感觉得到。
    晴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她，将她的一系列细微变化都看在了眼底，她于一阵毫无波澜地惊讶之中发现了梅妃的变化，然后心底冒出了一些唏嘘：有时候，觉得梅妃娘娘，跟宁妃娘娘有些像，却又是大大的不像。她们共同的一点，都深爱着皇上，宁妃娘娘对皇上是一种极端的爱，但梅妃娘娘和皇上……他们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有时像是敌人，有时却又像是亲密的恋人。梅妃娘娘如此资质，如此姿容，如此善良的心态，如此如此的不争不夺，如此的淡然，平时遇见，不管是哪个男子大概都会为之所倾倒吧。皇上对她怜爱有加，只可惜……梅妃娘娘的心里似乎藏着一些令人看不透的事，甚至连皇上也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事？
    晴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瞳色由浅转浓，她看着梅妃，就像在看一尊圣物，想要把她看透。当初那种，见到梅妃时的感觉又渐渐冒了出来，她就像一个谜雾，真的令人看不透，也许，这世上，只有皇上能够看透吧，毕竟他那么深爱着梅妃娘娘……
    晴念至此，又暗暗陷入一阵低，对于梅妃娘娘，她是羡慕的，她虽然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南国，成为大宣国的妃子，却拥有了全天下女子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权力，地位，还有一个全天下最为完美的男子的爱，如果梅妃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那又有谁算的上呢？
    晴看着看着，看着呆了，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梅妃娘娘有了幸福，而自己的幸福又在哪里？天底下又有哪个能够像皇上一样男子宠着，爱着梅妃那样去爱自己？
    对于未来，晴陷入了迷茫，她一点也想不到，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会有谁……
    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晴！”
    晴一怔，于一阵恍惚间清醒过来，回头看到钟采正朝着他们这边奔跑而来。
    待近了，晴愣了一愣：“钟采？”
    “梅妃娘娘，你们原来在这里。”钟采笑道。
    宁暮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显然是跑了一道远途而来，猜他是应该跑去了暮云宫了一趟，发现自己和晴不在宫里，复又跑来。
    宁暮微笑道：“你是寻晴来的，还是寻我来了？”也只有面度钟采，宁暮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轻松自然的笑容，毕竟她将他当作一个孩童看待，不管在钟采的身上有着多少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地方，在宁暮看来，他就只是一个孩子罢了。是以，连话的语气都不觉变得充满了爱心：“如果你是寻着我们家晴来的，今日可不是时候。”
    钟采一怔，抓抓耳朵：“梅妃娘娘，您就别取笑我了，自然是寻您来了。梅妃娘娘，可否到偏殿一趟，道路不远，咱们边走边。”
    宁暮见他人鬼大，话透着一些成年人故又的老道，忍俊不禁，微微一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