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七里香（六）

    “必须现在上山？”
    如今整个丹辰陷入灭国的危险，此时此刻，还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
    叶轻看着他的眼睛，肯定道：“是。”
    从她眼中，鸿哲看见自己，他敛去些许失的情绪，不再请求，鸿哲向她解山上的情况。
    受肥遗影响，昆泽附近地区皆呈炎热、干旱的状态，河流枯竭，庄稼地无水灌溉，植被相继枯死，百姓难以生存，而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丹辰百姓一部分入了军营，一部分则去了七里香山，但又因过度捕捉山上禽兽，导致居住在山里的野兽食物不足，人类与野兽的战争便一触即发。
    七里香山上的嚻——一种似猿的野兽，和长得极像猫头鹰的橐蜚带领山上的禽兽对抗人类。
    “那嚻和橐蜚非常厉害，拥有人的智慧。”鸿祯亲自带兵上山查看过，她发现只要他们不靠近山腹的湖泊，野兽就不会主动攻击他们。
    鸿哲把鸿祯上山的情形仔细讲述一遍，希望能够对她有所帮助。
    鸿哲完，添上一句：“你去的时候多加心。”
    “多谢。”叶轻的目光在他脸上，只觉他的眉眼越看越像那位故人，她无声叹息。
    未做多余停留，叶轻三人离开棺材铺，上了七里香山。
    “叶子？”胡影枫大大咧咧走着，嘴里叼了根不知从哪儿找到的狗尾巴草：“话嘛，好无聊啊。”
    胡影枫重复此话第N+1遍的时候，叶轻瞥他一眼。
    “聒噪。”
    “你别用这些老年人词汇了，咱不如聊聊你的情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胡影枫缠着她不放，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挖出她的情史誓不罢休。
    榕生由叶轻拉着手，盯着脚下的路，跟着她一步一步前进，他默不作声，却竖起耳朵仔细听。
    鸿哲的神情、举动，以及鸿祯的种种言语皆映入眼，传入耳，榕生嘴上不，可他心里跟胡影枫一样，充满了好奇，还有一点点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心尖有些酸涩。
    胡影枫试探性问道：“那什么曜……是你的老相好？”
    叶轻突然停住，胡影枫随之停住。
    “脸色怎么不好看啊？”下一秒，胡影枫往前跑了几步，隔了老远，才瞅着她：“难不成，你始乱终弃了？嘛，我不介意你对我始乱终弃，真的，我愿……”
    胡影枫的话没完，人已经不在原地。
    叶轻收回脚，等榕生走过去，手指向悬崖，严肃道：“这就是八卦的下场，此外，记住我们现在是在上古，时刻不可掉以轻心。”
    七里香山深腹，有片湖泊，湖向南有道岔口，将湖水引流至山下。
    而最近，嚻指挥山上野兽搬运巨石堵了这条百姓赖以生存的溪，当然，巨石无法完全堵死一条溪，于是，嚻又吩咐灵活的野猴每日捡碎石去填溪水沟。
    唯一的水源眼瞅着要没了，临时住在半山腰的丹辰百姓个个急得发慌。
    没有水，他们会死，城东打仗的士兵更活不了！
    “你们要去月亮湖？”得知叶轻三人还要前行，老伯一脸诧异，并好心提醒道：“湖对面可就是那些野兽的大本营！”
    他们口里的月亮湖，正是叶轻要去的地方，若从天空俯视，可见其湖形类似月牙，于夜里，月光倾洒，整个湖面泛着一层悠悠亮光。
    此等美景，却早无人欣赏。
    甚至于，根本无人可以靠近月亮湖。
    为了宣告湖泊的主权，嚻派了野猴守在湖边，一看见人，就用石头疯狂投掷，这几日，丹辰百姓冒险上去好几次，还采用声东击西的法子，一边做出攻打嚻的假象，一边潜到湖边去抢水。
    但嚻仿佛能轻而易举看穿他们的计谋，丹辰百姓没能抢到水，反而被抓走十来人，百姓正急得团团转，打算跟它们拼了！
    “你们几人去月亮湖，不是白白送死嘛？”
    “你们为什么要去月亮湖？”
    老伯以为叶轻三人是邻国百姓，上其他地方找水来了。
    但他们都无法得到水源，他们三人自然无法取到水。
    老伯望着胡影枫，他则笑嘻嘻看着叶轻：“为什么去月亮湖？”
    “你是这儿的主事人？”叶轻看向问话的老者，他六旬左右，手里杵着根拐杖。
    “我姓苏，西三坊的坊正，大家都喊我苏伯。”
    移居至七里香山的丹辰百姓大概有一万多人，其中，候在半山腰的有两千多人，多是上不了战场的少年和身有残疾的中年人，他们负责想办法获取水源，妇女和孩童都在山下等着将水运送到军营，一部分水留来种粮食蔬菜。
    苏伯的确是鸿祯留下主持大局的人，可毕竟年事已高，具体行事的由两个中年人和他身边的少年去办。
    叶轻颔首，续道：“如果可以跟它们谈判，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谈判？诉……诉求？”
    “大山不属于野兽，也不属于丹辰百姓，你们没有食物，它们同样饿肚子，在他们眼中，你们就像昆泽的士兵，在侵占它们的家园。”
    听叶轻这样，苏伯身边的少年当即黑脸：“我们怎么能跟昆泽那些混蛋相比？”
    “强子。”苏伯制止他，看向叶轻：“姑娘，你得没错，可我们也不想这样。”
    “所以，你们是否愿意退一步，与它们和谐共处？”
    “我们当然愿意好好相处，可那些野兽……根本无法沟通。”苏伯面露难色，对方要是同样讲人话，他们还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提到山上的野兽，少年激愤道：“咱一靠近，那些泼猴立马往脑门上扔石子儿，怎么跟他们和谐共处？根本就不可能共处！”
    叶轻又解释了一阵，最后，苏伯由少年和另外两人陪伴，将信将疑随叶轻三人上山。
    眼下，嚻手中有丹辰百姓，又霸占湖泊，苏伯等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除了嚻和橐蜚，其他野兽只是普通生物，它们不像人具有清楚的意识，知道被石头砸到会疼，明白受重伤会死，它们只接收嚻的指令，让它们冲就冲，石头来了它们下意识会躲避，但有人扑向它，它会不顾一切反抗。
    山上都是些老弱病残，碰见不怕死的野兽当真没辙。
    既然叶轻有法子同嚻上话，就算哪怕会有丧命的危险，苏伯也必须去。
    苏伯几人跟在叶轻身后，一行人很快来到月亮湖湖畔。
    叶轻扫一眼湖面，她的结界尚在。
    “泼猴来了！”
    少年低呼一声，拉着苏伯后退。
    而叶轻三人没动半步，如雨一般的飞石，瞬间将到几人身上。
    “快跑啊——”
    少年着急呼喊，可突然变了声调，“啊”字尾音向上升成了疑问语气。
    眼前的场景，使得少年张大嘴不出话来。
    到他们头上的石头，居然转了个弯，自己飞了回去？
    野猴给石头砸得叽叽咋咋叫唤，纷纷折了回去。
    “让嚻出来。”叶轻大声道。
    少年挠头，忍不住笑：“它们可听不懂人话！”
    以为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沟通方法，跟野兽人话，不跟对牛弹琴是一个道理？
    “你们赶紧带苏伯走，我去取些水。”虽不知野猴为何都跑了，少年却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背些水回去。
    可他的话刚完，湖边草丛里走出一只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