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石子，玉佩

    老华把那来自徐茹身上的衣角捡了起来。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是否...太过于欠妥了。
    还有那左手上的异变，那段失去理智的时间里，到底杀害了多少人。
    尽管他们的目的是置他于死地，可如此干净利的痛下杀手，老华自问做不出来。
    “我还是我吗？”老华嘴角苦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五只手指，确切的，是鸟爪，上面锋利的指甲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左手握成拳头，再舒展开来。老华明显的感觉到里面有股爆炸性的力量在酝酿着。
    摇了摇头，老华强自把复杂的思绪压下。
    从自己的布衣里摸出了一块石子，外表散发着绿色的光泽。
    老华打量着这石子，发现并不是价值连城的某种宝物。
    “刘家二姐，秦国皇城，”老华暗暗记下了这一条来自徐茹的嘱托。
    厅堂的大门射进来缕缕晨光，有极为沁人心脾的微风刮了进来，打在了老华的脸上。
    “呼，”叹了口气，老华把石子收好，便走出了厅堂大门。
    徐茹的死，虽然不是老华造成的，可他也担起了间接害她的责任。
    如今必须给她一个交待，可当老华回想起当初石洞内，徐茹处于弥留之际的时候，似乎她的语气，蕴含着几分解脱的意味。
    灵淼郡主给他了一条生路，还有张家村全村人的性命似乎也能得到保障。
    这一切全都出自徐茹之手。
    老华想着这些已经来到了府邸外面的大门。
    那里有身着红色绣衣的女子慵懒着倚靠在大门的一边，那双摄人心魄的眉眼此时正打量着远处走来的少年。
    红萝向那位少年招了招手，便像女孩那般，一跳一蹦的来到了少年的一侧。
    “我，你能活到现在，可不全靠那妾呢！”红萝自来熟地把自己的臂搭在了老华的肩上，“真别，哥你还挺俊的嘛！”
    老华嘴角一阵抽搐，此时他才想起后颈正有一条蛊虫随时能威胁到他的性命。
    “嗯...谢谢女侠的相救，”老华拱手道，“还请告知女侠的尊姓大名。”
    “红萝，一介的蛊修罢了，”红萝的一双眼睛转了转，嬉笑了起来，“看起来你也才十五左右的年纪，怎地如此老成？”
    老华仿佛被触动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冷汗差点冒了出来：“我自丧父丧母，自身的心性早已被凡尘中的苦难打磨得十分圆滑。”
    “哦？”红萝那充满了不信任的眼神让老华哆嗦了一下。
    可也没等老华想出应策，红萝便率先拉起了老华的右手向府邸门外的一条街道走去。
    “我救了你，怎么也得请我吃上一顿好的，就去那翡翠阁吧。”
    ……
    老华望着面前密密麻麻几十碟精致菜，一阵无言。
    红萝在他对面坐着，毫不在乎形象地夹着筷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两人在翡翠阁三楼靠外面的露台吃食，所以楼下街道的景象一览无遗。
    红萝待把一碟酱烧牛展上的肉汁也给舔得干干净净后，十分满意的摸了摸肚子。
    “所以，”红萝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道，“你的奴仆身份虽然解不掉，可好好为郡主做事，莫要触犯了郡主的规矩，你就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老华却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在颈部指了指，“那...”
    蓦然，老华感到一阵撕心的疼痛，后颈转瞬蠕动了起来。
    老华整个人卷缩在了一起。
    不过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那疼痛就瞬息消失了。
    红萝左手结印，右手却自顾自的夹着菜，毫不在乎的望着面前的老华道：“喏，郡主从来不唬人。”
    老华冷汗直流，扶着了身子继续坐在椅子上，可筷子是无论如何也没力气拿起来了。
    “郡主十分惜才，那妾无论如何受宠，也远远比不上多添一员猛将来得重要。”
    红萝终于把面前桌上的所有荤菜扫得一干二净，可却唯独留下了一碟榴莲肉。
    “我讨厌榴莲，”红萝眉头皱了起来，“还有，最近不太平，大周最近有发兵的迹象，秦国一直在招兵买马。”
    “这也能解释你为何保了性命，”红萝站了起来，忽而跳到了露台的栏杆上，头也不回，“十天后，来郡主府邸，要不然尸都收不了了。”
    老华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脚尖立在外面栏杆上的红萝，此时一阵大风吹过，把她头上那可怖的断指发簪吹得似要散开。
    一个眨眼的功夫，老华连一丝声响都没能听清，栏杆上却不见了人影。
    回过头来，老华却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一桌的菜...老华摸了摸衣袖里的一个鼓囊的布袋，掂了掂，里面传来了铜板撞击的清脆响声。
    “应该够了吧？”老华把半数铜板都鼓捣在桌上，便赶紧起身下楼。
    他可没有红萝那么潇洒的离开方式。
    走在街上，老华凭着记忆来到了另一条街上的如玉楼。
    如玉楼门外的牌匾由金丝缕成，三个‘如玉楼’的大字尽皆由白色的玉石镶嵌。
    这是能修复玉器所能找到的最好地方了。
    老华不由暗暗想道，在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此前刚来到清风郡的一幕。
    当自己一把捏碎寅儿身上的玉佩，那一声凄厉的呐喊让老华记忆尤深。
    如玉楼里面没有多少人逗留，只有一个身穿黄金色绸缎的人影满脸堆笑的跑到老华的身边。
    “哟，可算是等到您了大爷，”那人是个胖子，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大爷，您那玉佩可给你修复好了，保证跟没碎之前没有两样！”
    “哦？此话当真？”老华却没有此前面对红萝的卑尊屈膝的态度，满不在乎地瞧着那胖子的眼睛，“拿来让我瞧瞧。”
    只见胖子身后走来一端着红木锦盒的伙计，在胖子身边站着，同样满脸堆笑。
    老华不由分地拿起锦盒，粗暴地打开。
    他很讨厌这种谄媚之辈，只想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一块晶莹的白色玉佩被拿了出来，老华仔细端详，上面再也没有了一丝缝隙。
    “接着，”一块干巴巴的布袋被老华抛了出来。
    那胖子正要接着，而老华却转身跑开。
    ……
    一队全身披着轻甲的侍卫在清风郡最大的街道巡逻。
    整齐的步伐踏在地上的响声，让周围的老百姓不由远远离开。
    如今虽没有皇城昭示，可若有眼尖的人就能发现，整座清风郡城似乎都处于一种戒备森严的状态。
    风雨欲来，太平盛世的景象马上就要消散。妻离子散的一幕似乎不久就能在清风郡上演。
    带头的侍卫满脸严肃地向前踏着步，丝毫没有注意一个人影正急忙忙地向他跑来。
    “这位老爷，能否稍稍停下？”只见一个瘦削的少年满脸是汗的挡在了他们的前面，“就一会儿，一会儿的功夫，绝不耽误你们！”
    “大胆！”带头侍卫腰间的刀鞘咻地一声，一柄长刀就指向了面前的少年。
    那少年仿佛吓得丢了魂，蓦地一声就跪在了那侍卫的面前。
    “的绝无冒犯之意！”少年惊恐地望着侍卫，“我是前来探亲的，可寻了半天，也没找着我大哥，他也是你们中的一员！”
    侍卫见这差了他一个辈的少年，眼中似有泪水浮现，不像作假，当下于心不忍。
    “报上名来，不定他是我这个编队内的。”
    少年忽而又满脸感激，哭声道：“寅...我大哥姓寅，这个姓应该很少见的。”
    那侍卫闻言，脸上浮现古怪之色。
    好一会儿，那侍卫满脸凝重地对少年道：“寅孝孝那子...昨日晚上跳河了，他的妻儿，唉，许是无法接受丈夫身死的事实，也在自家的院子上吊自尽了。”
    “节哀吧，”那侍卫虽有悲痛之意，可自身担着守护清风郡的责任，只是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便带队在他旁边离去。
    此时已是正午，浓烈的日光洒了下来，让还在犹自跪着的少年浑身被光芒覆盖。
    少年也不知怎么的，就那样静止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露出。
    就这样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街上陆续有人围了上来，纷纷看着这少年。
    “嘭，”只见这少年忽然头朝着地面砸去。
    “嘭，嘭，嘭...”只一会儿的功夫，这少年接连对着地板磕了无数下头。
    就这样一直持续着。
    少年的额头渐渐地流起了血，可他却浑然不知。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双目留下了清泪，夹杂着鲜血浸透了自己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