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一念死，一念生

    “大人。”
    “大人。”
    光线昏暗的屋内，众人给高歌让开了一条路。
    床上，汉斯佳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他双眼紧闭，曾经饱满有力的下颌，此时瘦骨嶙峋。
    一名年轻的女子坐在床边，背影坚强而忧伤，这是几天前刚赶到薇山城的汉斯佳的夫人卓娅，但迎接她的却不是丈夫信中所描绘的新生活，而是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
    卓娅手中抱着一个看上去刚会走路的男孩，眉眼和汉斯佳很相像，他并没像一般孩那样受环境的影响，依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神情肃穆的一众大人。
    长大了，也会是像他父亲一样勇猛吧！
    可怜的孩子，这么早就要失去父亲了。
    高歌摸摸孩子的脑袋，心里充满了哀伤。
    “大人！”卓娅看见了高歌，高歌忙示意她不用站起身来。
    “他没有痛苦。”卓娅坚强地抿着嘴，“刚才，银月大人已经给他催眠过了。”
    高歌这才发现，银月的身影隐在人群中。
    一定是看到自己进来，特意避开的吧，高歌心中喟叹。
    “男爵大人，这里有我们，您不要冒险！您不要冒险！”床上的汉斯佳忽然含糊而急切地呼喊起来，呼吸急促。
    在弥留之际，他脑中所想的，依然是那场恶战啊！
    众人心中更是大恸，与汉斯佳关系最好的几名兄弟，开始垂泪了，而哭点比较低的格利，干脆哭出了声。
    “他的生机并没耗尽，只是毒气攻心所以才会这么危险，我可以救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刺破了屋内让人窒息的悲恸。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一下集中在了高歌身后那个正大大咧咧咀嚼着什么的野性少女身上。
    “兰妹，你……你能救他？”高歌兀自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嗯！”兰兰点点头，“我的能力，本来就是一念生，一念死。只是我不怎么喜欢救人，不过，看得出，你很在乎他。”
    “是的，他是我忠实的战士。是我很重要的伙伴。”高歌郑重地对兰兰道。
    “记住，我是为了你救他的。”兰兰伸出一个指头，点了点高歌的胸口，同时目光挑衅地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兰兰上前几步，站到了汉斯佳跟前，她的双瞳开始了变化，这一次，并没有变成死灰色，而是变成了深深的绿色，碧绿。
    “呼！”兰兰对着汉斯佳吹了一口气。
    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面如死灰的汉斯佳，一呼吸间脸上便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下一个瞬间，他居然睁开了眼睛。
    屋内一片喜悦的轻呼，人人惊喜却不敢高声。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轻轻飘出门去，背影孤寂，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都没注意到她的离去，只有高歌注意到了，因为，他一直在注意着她。
    “卓娅、迪里奥撒！”汉斯佳看见了床边的妻子和爱子，惊喜地叫出了声，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却清晰无比。
    “是大人，是大人和这位……这位姐救了你。”一直坚强的卓娅这下却哭出了声，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
    “大……大人。”汉斯佳看见了床前的高歌，挣扎着要起来。
    “不许动，你的任务是休息！”兰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汉斯佳，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我只是驱除了你体内的毒素，另外，又激发了你残存的生机。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的生机来恢复了，所以，你必须休息。”
    众人退出汉斯佳的住处后，高歌问身边的达里高利：“议长，像汉斯佳这样的战士还有多少？”
    “与铁爪乌一战，受轻伤的都已经痊愈了。受重伤的，则大多陆续伤重不治了。还能坚持到现在的，都是像汉斯佳这样特别强壮的战士，但情况都很不好。”达里高利知道高歌的意思，充满了希冀地看着他。
    “兰妹，恐怕要多辛苦你几次了。”高歌满脸堆笑。
    “给我准备五种，不，十种没吃过的东西。”兰兰一脸坏坏且得意的笑。
    “好！流着蜜的酥饼，抺着奶油的蛋糕，喷香的杏仁饼干……都在等着你！”高歌一迭声答应。
    “耶！”妮子一跃而起，眼睛发亮。
    ……
    城主府内，兰兰一如既往地瘫在椅子上，一边嚷嚷着“累死了，累死了”，一边却在兴致勃勃地享受着一样接一样美味的零食。
    “哇！这种莓干好甜啊！”她满口赞叹，意犹未尽地轻舔着自己的手指。
    “兰妹，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歌好奇地在一旁问道。
    今天下午所经历的一切，给他的印象太震撼了，都只吹了一口气，便将八位战士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这样的能力，对薇山城的意义不言而喻。
    “我的能力，是以毒夺取生机。同时，我也能驱除毒素并激发一个人的生机。”兰兰道。
    “明白了，这其实是同一种能力，是一体两面。”高歌点点头。
    “啥一体两面？听不懂。”兰兰翻了个白眼。
    兰兰的能力不能使伤者的伤口愈合，更不能使断肢复生，她只是能激发人体本身的活力，刺激人体自己的生机，这就已经非常珍贵了。
    以后，在战斗中只要当场不死，本身的身体条件又不是太差，都可以保命了。
    而且，高歌心里有了一个新计划，他知道，穷苦的生活，使许多军户身上都有慢性病，这些会缓慢夺去健康的疾病，也是影响薇山城生产力的负面因素。
    如果能在短时间内激发这些慢性病人的生机，再通过调理，很有可能会治愈这些陈年固疴。
    高歌的脸上开始堆砌起越来越满的笑意，满得都虚伪得不像样了。
    “你……你想干什么！”兰兰警惕了起来，但她的反应却是赶紧护住自己手中的零食。
    ……
    很快，薇山城中开始流传开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男爵大人从南蛮莽林里带回来另一位救苦救难的神女大人，她的一口仙气可以使死者复生，并马上下床飞奔。银月大人拯救人的灵魂，而这位兰兰大人，则负责拯救人的肉体。她俩都是主神派来辅佐男爵大人的。因为，男爵大人，是被主神选中的救世之主。
    流言并非都是有害的，像这样的流言，不知不觉中大大增加了高歌的威信，以及薇山城的凝聚力。
    只是，流言中被两位神女辅佐，威风八面的男爵大人，现在却苦恼得很，因为，那位负责拯救灵魂的神女大人，已经有六天不愿意见他了。
    ……
    雨季的尾声，和一切缠绵悱恻的故事一样，总是反反复复，拖拖拉拉，时晴时雨成了这几天的常态。
    夜空中又飘起雨来，雨很，无声而细密的雨丝随风而入，**了少女的衣裙，只是，倚窗的少女毫无知觉。
    垂至腰间的银色长发未经梳理，微有些散乱，背影似乎比以前更消瘦了，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银月，你难道想一辈子不见我吗？”高歌轻叹道。
    银月没有回头，背影轻轻一颤，过了一会才语气冷漠地道：“男爵大人，你不请自来，进入一个毫无关系的女士的房间，这是极大的失礼。”
    “我们……难道是毫无关系的吗？”高歌苦笑。
    “对啊！我差点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银月白皙而修长的脖子倔强地一梗。
    “合作关系，合作关系。”高歌喃喃念了两遍，抬眼看着眼前的绝色少女，“我本以为，我们不止合作关系的。”
    银月如两泓清水般的眼眸轻轻荡漾了一下，扭头道：“除了合作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们还有合作的需要而已。”
    完，不知为什么，她却流下了泪。
    她别过头去，有些生气地拭去了眼泪，不知是在气眼前的人，还是在气自己。
    那滴的泪水，轻轻颤抖的肩头，在高歌心头汇成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一步跨上前去，一把将眼前的少女拥入怀中。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少女大惊，拼命挣扎。
    “我不放！”高歌无比坚定地着，他反而趁对方挣扎转身之机，一把抱住银月如杨柳般的细腰，正面将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你混蛋，你混蛋！”
    “我混蛋，我混蛋！”
    “放开我，放开我。”怀中的少女扭动着，粉拳雨点般敲在他的背上。
    “我不放，我不放！”高歌也顾不上是不是琼瑶剧式的台词了，一迭声拒绝着，一边抱得更紧了。
    少女颈边的细发，散发着茉莉花般的芬芳。
    渐渐地，怀中的少女停止了挣扎，却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高歌轻轻松开少女的腰身，看见对方已是梨花带雨，哭得好不伤心，一时有些无措。
    “你……你欺负我！”银月抽泣着指责。
    “我……我没有欺负你，我只是……我只是怕失去你，怕你永远不再理我了。别再折磨我了，好吗？银月。”高歌为少女拭去香腮上的清泪。
    “明明是你在折磨我！你既然已经有了你的兰妹妹了，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银月抬起泪眼，幽怨地看着高歌。
    “你也了，她是我的兰妹妹，我当她，只是妹妹。”高歌轻声。
    “你的心我不敢读，可她的心，我却是读过了。”银月幽幽道：“她可没把你只当成哥哥。”
    “那我无能为力。可我的心我自己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着你，我已经看清我自己的心了，银月，我喜欢你。”随着最后几个字的出口，高歌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我也是！”银月脱口而出，却一下子红了脸，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但她的眼神却勇敢地迎向了高歌如火般越烧越旺的眼眸，二人的目光开始痴缠起来。
    “我脸上很难看的，刚刚哭过。”银月喃喃道。
    “不！我觉得好看，我觉得你什么都好看。”高歌的语气炽烈。
    银月娇躯微微一颤，两眼亮晶晶的。
    高歌只觉得胸中涌起一股柔情，情不自禁地偏过头，凑上前去，在银月的唇上轻轻一吻。
    银月整个人一僵，却并不躲开。
    “还想哭吗？”高歌问了个傻问题。
    银月摇摇头。
    二人的脸凑得很近，眼神交织。
    忽然，似乎取得了某种默契，二人紧紧扑拥在了一起，双唇火热纠缠。
    蕴酿已久的情素一旦爆发，便很快蔓延成熊熊的烈火。
    香的唇，甜的舌，芬芳而急促的鼻息，就像甜美的毒药，让高歌彻底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