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6 若要离去，我愿忘却

    当无头的鬼身，在炽热的白光中，彻底消失不见时，一旁捂着嘴的朱雀儿再忍不住，捂着嘴大哭。柔儿更是扑在柳清妍怀中，哭得稀里哗啦。
    道士呆呆地看着无头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
    许若雪流着泪，将道士搂在怀中，哽咽着：“夫君，你若是难受，你便哭出来吧。若雪陪你哭。”
    道士闭上眼，眼中泪珠疯狂滚下，他死死地抱住许若雪，：“若雪，若雪，你陪着我，不要离开我。你们都不许离开我，一个一个的都不许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看着痛哭出声，哭得像个孩子似的道士，许若雪急急道：“谁都不会离开你，我们会永远陪着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埋首在许若雪的怀中，道士急切地伸出手，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四处乱抓着。柔儿立即将自己的手，塞进了道士的手中，道士轻轻握住。然后是朱雀儿的手。最后剩下柳清妍，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从身后搂住了道士。
    在自己爱的女人，也爱自己的女人的环绕中，道士很快便睡去。
    许若雪柔声道：“睡吧，睡吧，若雪的夫君，等一觉醒来后，便是天明。”
    ……
    天亮了。
    醒来后，道士深深地看了眼无头消失的地方，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从一地的尸首中走过，道士忽然停住脚步：“若雪，我们带来的祭品还在吗？”
    “在的。”
    “拿一半出来吧，我祭拜下乡亲。”
    香烟缭缭。
    祭拜完乡亲后，道士再拿着祭品，去了他师父坟前。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坟。若不是坟前立着一块石碑，碑前写着“天云真人”的名号，许若雪都不敢相信，堂堂天下第一捉鬼高人，天下公认的真人之一，天云真人的坟墓，竟会如此简单！
    道士解释道：“师父，他赤条条地来，便赤条条地去。任生前如何名气大，他死后也不过是枯骨一具，所以无需奢华，最简单就可。便连这坟，师父选的也不是风水宝地。他只是叫我随便拿了块石头，从山上滚下去。石头滚到哪，他就葬到哪，一切听从天意。”
    许若雪点头：“这才是真人风范啊！”
    上好祭品，道士坐在坟前，：“师父啊，张天一来看你了。”
    “抱歉啊，师父，徒儿这个时候才来看你。不过师父你生性懒惰，徒儿陪在你身边时，你都懒得跟徒儿话，没事就整天睡觉。所以徒儿也不敢来打扰你，怕扰着了你的清梦，到时反会惹你老人家不快。”
    “师父，徒儿跟你，徒儿下山以后，才短短不到四年，就经历了无数的风波。最神奇的是，徒儿现在有了孩子，他名叫皮儿。最最神奇的是，徒儿娶了不止一个夫人。师父，你从前懒散惯了，嫌娶妻生子麻烦，最后临走了都是孤伶伶的一个人。这下好了，徒儿便将你的遗憾给弥补上了。徒儿啊，让我们张家从此开枝散叶，热热闹闹。”
    到这，道士叫道：“若雪，来，跟我师父磕三个头。你可是张家的儿媳，这礼节可少不了。”
    许若雪便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道士再叫道：“柔儿、清妍、雀儿，你们站着做什么，也跪下啊，磕头啊。”
    柔儿欢欢喜喜，雀儿也毫不犹豫，倒是柳清妍，张嘴想要什么，却被柔儿一拉，不由自主地也跪了下来。
    四女磕完头后，道士手一挥：“你们都散去吧，我陪我师父会话。”
    将几瓶美酒拿出来，道士先给师父敬上一杯，再自己喝了一杯。
    他：“师父啊，徒儿跟你下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闲事少提，就正事。”
    “从哪起嘞，就从，青城六剑起吧。”
    ……
    絮絮叨叨地，道士边喝着酒，边跟他师父着话，直到最后醉倒在坟前。
    醉了后，道士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他的师父，有无头，有无媚，有石头，有秋娥姐姐，有虎子哥哥，有很多很多人。
    在梦里，道士流了泪。
    酒醒了，梦醒了，道士再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骑着马，出了九阴镇，道士回转身，看着这九阴镇、这九阴山。
    很久后，他一声长叹，策马扬鞭，再不回头。
    这一去，从此，九阴山、九阴镇不过是一场梦。
    只是一场梦！
    县城客栈中。
    朱雀儿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道士推门进来，看到她这模样，不由大是心疼。他轻轻地搂住雀儿，问：“红颜，怎么了？”
    朱雀儿依偎在他怀里，呆呆地：“我叫雀儿，不叫红颜是不？”
    道士身子一僵：“不敢你从前叫什么，你现在就叫红颜。”
    朱雀儿苦涩地摇了摇头，沉默。
    道士叹道：“红颜，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吗？”
    朱雀儿苦笑：“红颜也不想去想，可是……”
    她：“前天晚上，那个阴神很厉害，非常非常的厉害，比清妍姐姐都差不了多少。那阴神一出现，便向若雪姐姐冲去，红颜虽然拦在若雪姐姐身前，可心里明白，我挡不住他的，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可谁知看到我后，那阴神竟是直接呆住，叫我‘主人’。”
    “他明明可以随随便便击败我，可他不敢，他好像非常敬畏我，他，主人，你怎么能和他们在一起，你快随我回去。”
    “当时红颜看着他，心里也觉得他很是熟悉，可他是谁？为什么要叫我‘主人’？红颜不知道。”
    “那老伯伯也冲了出来，看到红颜，也是浑身剧震，失声叫道，雀儿，你怎么在这？”
    “然后他似明白了过来，叹道，雀儿，你果真什么都忘了，连赵伯都忘了。哎！”
    “他，雀儿，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赵伯不为难他们，你随我回去，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红颜看着这赵伯，只觉得更是熟悉，更是亲近。红颜很想过去。可红颜心里有个声音在，不要过去。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那赵伯伸出手，等着我，看我不过去，他脸上很是失望。他叹道，便是你现在没了忧愁，那又如何？失去了自己的雀儿，还是雀儿吗？哎，我宁愿要回原来那个痛苦的雀儿！雀儿，跟我回去吧，我让帮你找回真正的自己！”
    到这，雀儿抬起头，问：“主人，我是雀儿，是不？”
    “我是雀儿”这四个字一，道士心弦剧震，他正色道：“红颜，不管你曾经是谁，现在的你只是红颜，是一个没有过去的红颜。不要再想了，好吗？”
    朱雀儿这一次却没有顺从。她看着道士，执拗地道：“主人，告诉红颜，好吗？”
    她苦笑一下：“其实，红颜不需要问主人的，红颜自己心里清楚，我就是雀儿！”
    “主人第一次见到红颜时，叫得便是‘雀儿’。若雪姐姐第一次见到红颜时，叫得还是‘雀儿’，便连昨天，在主人师父的坟前，主人叫的还是‘雀儿’。主人，红颜便是雀儿。”
    道士搂紧她：“红颜，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如果一个人忽然没了过去，那他的人生想来定会不完整。这样定会过得痛苦。”
    “可红颜，我希望你忘了过去。因为当你真的知道了过去，那时你的痛苦将会比现在你的痛疘，更加强烈上十倍、百倍！”
    “红颜，所有真心爱着你的人，都只希望，你做一个永远快乐的红颜。一个没有过去的红颜，才能寻得快乐。一个有了过去的雀儿，将没有资格拥有快乐。”
    “所以，忘掉过去吧！”
    朱雀儿闭上眼，喃喃道：“红颜知道，主人是真心对红颜好。红颜也知道，主人的是对的。可主人，红颜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由自主地想知道。”
    “主人，如果知道了过去，红颜是不是就得离开主人，红颜是不是就得与主人为敌？红颜是不是将变得和那个阴神和那个赵伯一样，他们要杀主人，主人也要杀他们。”
    这话时，朱雀儿浑身发抖，显见心中极是恐惧。
    道士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道：“红颜放心，主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对红颜不利。”
    朱雀儿沉默了一下：“可若是红颜身不由己，要杀主人？”
    道士摇头：“主人坚信，红颜定不会那么做。”
    朱雀儿坚持：“可若是有万一？”
    道士苦笑：“若真有万一，那，你要杀便杀吧。到时，我闭目等死便是。”
    朱雀儿再忍不住，眼中泪如雨下：“主人这么厉害，难道不会先杀了红颜吗？”
    道士柔声道：“自然不会。因为不管你是红颜，还是雀儿，这一生，终究是我欠你。死在你手中，我不愿，可我心甘！”
    朱雀儿大哭，她拼命摇头：“红颜不要这样，永永远远不要这样！红颜不要过去，永永远远都不要过去。”
    “主人，好好爱红颜，好吗？让红颜知道，自己属于主人，独属于主人。”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