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城

    骤雨初歇，山色空蒙。
    沈邺负手站在大殿门外，望着云雾缭绕的远山，目光悠远。
    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片刻后，耳边响起那女子清丽地嗓音，“大人，既然雨停了，我们便趁早下山去吧？”
    沈邺侧首看过去，只见那女子布衣荆裙，粉黛全无，丽质天生，清雅脱俗。
    他收拢心神，温声回答道：“许姐若精力尚足，现在便可下山，天黑前可以入城。”
    许清和笑盈盈地道：“民女歇息了许久，已经恢复体力，决不会再拖累沈大人。”
    沈邺点点头，“那我们现在便下山去。”望着女子两手空空，不禁问道：“许姐不带着湿衣裳吗？”
    许清和莞尔一笑，低声解释道：“民女借了嬷嬷一套衣裳，便将湿衣送与她。衣裳虽然打湿了，但料子是上好的，今日第一次穿上身。嬷嬷洗干净晒干，便可以给她孙女穿。”
    沈邺不置可否，“那走吧！”
    两人便一前一后，顺着石阶下山去。
    下山容易上山难。
    一场阵雨，打花红无数。石阶上飘着许多杜鹃花瓣，艳丽悦目，五彩缤纷。
    行走其上，两人脚底皆沾满了花，仿佛连脚步也变得芬芳轻盈起来。
    许清和走在后面，盯着县令大人黑色马靴上的几片粉色花瓣，忍不住笑弯了唇角。
    踩着一地花，两人在沾染了雨珠的杜鹃花丛中拾阶而下。
    虽然许清和没有露出半点疲累模样，但县令大人还是两次提出歇息片刻。
    “许姐，下石阶时，足尖着地，会省力许多。”沈邺沉声道。
    许清和连忙点头受教，依照县令大人所言，足尖先地，果真足后跟的钝痛感消减了很多。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达山脚下的茶棚，一起坐在桌前歇息片刻。
    许清和喝了口茶，缓解了一下干涩的喉咙。突然想起来，马车随着表妹回了城，她如今怎么回去？
    沈邺喝完一碗茶，便去外面解缰绳。他先前来时骑的黑马，被栓在茶棚旁边的木桩上。
    “许姐可歇息好了？”沈邺牵着马站在路边问道。
    许清和一口饮尽茶水，拭去唇边水渍，快步走出来。
    “大人，民女不会骑马。”许清和十分羞愧地道。看来自己还是拖累了县令大人。
    沈邺沉思片刻，原本打算让许姐骑马入城，他在后面轻步如飞，两不耽搁。眼下怕是只能带着她一起了。
    沈邺曲起膝盖，示意女子踩着上马去。
    许清和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民女怎么敢……”
    话还没完，沈邺便一把拽过她，双手握着她的细腰，微微一使力，便将女子的身体举起来，往马鞍上一放。随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双手握着缰绳，将女子圈在怀中。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许清和呆愣愣地坐在马背上，后背紧挨着成年男子热气蓬勃的躯体，四下里仿佛还能闻到杜鹃花的香气，甚至还能感受到男子胸口剧烈地心跳声……
    沈邺拂去吹到脸上的秀发，挥动缰绳，黑马便立刻奔驰起来。
    “扶稳了！”
    两边的风景飞快地后退，男子低沉的声音顷刻间便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吹散。
    许清和紧紧抓着马鬃，随着身后的县令大人一起，在这郊外的大道上飞驰。
    一路纵马驰骋，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冲进了眉州城。
    沈邺勒紧绳子，迫使骏马停下。然后翻身下马，将一头乱发的女子抱了下来。
    许清和双腿僵硬，勉强站立着。她也顾不得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发髻，屈身行礼道：“民女多谢大人相助。”
    沈邺牵着绳子，温声道：“此处应该离许府不算远，沈某便不送了。许姐快些回府去吧！”
    许清和点头，“不敢劳烦大人相送。沈大人也快些回县衙，早点歇息。”
    两人互相行礼道别，一个牵着马往长平街而去，一个拖着僵硬的双腿往西平街而去。
    西平街，许府。
    许清和一身布衣，蓬头乱发，脚步虚浮地进了内院，把许瑶吓了一跳。
    “姐，你这是遇到劫匪了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你的新衣裳去哪了……”
    许清和一下子瘫在榻上，四肢绵软，耳边充斥着丫头叽叽喳喳的问话，哑声打断道：“莫要废话！快去打盆水来，给我洗洗。我今儿真是累惨了……”
    许瑶只好住口，收起疑惑，奔出去打水。
    梳洗之后，许清和钻进被窝，不消片刻便沉沉睡过去，直到隔天中午才睡醒过来。
    许瑶看见姐醒了，连忙拿着衣裳走过去，笑道：“姐爬三千级石阶便累成这般模样，幸好昨日阿瑶没有爬成，不然现在也同姐一样惨。”
    许清和在丫头的服侍下穿上外衣，蹙眉道：“阿瑶，经此一事，我发现自己是真的体弱，怪不得母亲天天担忧我的身体。”
    许瑶回道：“姐终于肯承认了！先前，姐总是仗着身量高挑，便以为自己体质好，不肯听夫人的话强身健体。如今吃了亏，总该晓得夫人的一片慈心。”
    许清和想了想，对丫头道：“等下喊许叔来见我。”
    许瑶惊讶地问道：“姐，你莫不是要学武功吧？”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学什么武功。我是要学骑马！”许清和失笑道。
    许瑶点头，又眨眨眼睛，心翼翼地问道：“姐，阿瑶可以学骑马么？”
    许清和爽快地点点头，“可以啊！不过你要自己花钱请师傅教。许叔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教我们两个人。”
    许瑶一张笑脸顿时垮下来，她哪有银钱请师傅……
    许清和看丫头一脸沮丧，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在想没有银子请师傅？没关系，本姐勉强可以借三十两银子给你，按每日三钱算息。”
    许瑶霎时间瞪大双眼，可怜巴巴地控诉道：“姐，你这是高利债！”
    许清和被阿瑶逗得心情畅快，狠狠地揪了揪丫头的脸蛋，笑吟吟地道：“傻丫头，等本姐学会了，亲自来教你，分文不收！”
    许瑶听了这番话，才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