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乱点鸳鸯谱

    榆市的郊外，隐约能听到一两个醉汉提着酒瓶，左右摇摆，喊叫着寻找回家的路。人们还没有起床，屋里一片漆黑，一个老四合院的里还闪出暗黄色的灯光。
    “我你到底睡不睡？明天还能干活吗？一个穷子值得你去等吗？你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公鸡都快打鸣了，赶紧给老娘睡觉。”郝友德的老婆叫张兰，此时躺在炕上，一边喊叫着，一边没好气地朝着坐在炕沿边上的郝友德踢了一脚。
    “扑通”一声，郝友德坐在了地上，很快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缓慢地走到锅前，掀开锅盖，瞅了瞅留有热气地饭菜，然后向门外瞅着。
    “林木是个好后生。”郝友德叹息道。
    “操他的心你还不如可怜一下自己，他最好永远别回来，还省下了饭钱。”张兰依旧大声抱怨着，对林木打心眼的不待见。
    “不行！”郝友德气不过自己婆娘的话，披了一件外衣，打开家门，蹲在门口，点起了一根烟抽了起来，至于屋里喊些什么他都没听见，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院门。
    正巧外边传来了开门声，林木透过门缝看到内屋亮着灯，老两口还没睡觉，赶紧报个平安，他喊道：“郝叔，兰姨，你们咋还没睡觉那？”
    “还不是等你这个龟儿子，刚来城里没几天就学坏了，居然敢在外头撒野，有种就别回来，老娘看着你就烦。”屋内传来张兰的喊叫声。
    郝友德快步跑了过去，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林木啥也没，忍着浑身疼痛，跟着郝友德走进屋里，见到张兰爽朗的笑起，猛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红票子递给张兰。
    张兰也没含糊，立刻收下，打量了林木一眼，心想这子还算有些良心，然后抖了抖身子，让自己精神些。
    她突然改变状态，从被子里站起，亲自走下炕，为林木盛上了饭菜，当她与郝友德擦肩而过的时候，又故意撞了一下他。
    林木憨笑着看着郝友德，郝友德也憨笑着看着林木，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一瓶西凤酒给林木倒上。
    林木看到桌子上摆着三素一荤便笑着道：“晴又考第一了，这第一杯酒，我敬你。”
    林木端起郝友德的酒杯递了过去，而后举起自己的酒杯，这一老一少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又被你这机灵鬼猜中了，这次晴儿又给咱老脸上挂金了，不但是学校里的第一名，还是全省的第三名。这要是古时候，第三名那可是探花。”郝友德提起女孩的成绩，乐的笑开了花。
    “瞧你高兴的，人家探花是全国的第三名，咱晴是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将来能考上普通一本大学就已经是你老郝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啥也不懂就瞎。”张兰反驳道，这会看着林木还算顺眼了许多，便主动上前搭话。
    “距离高考还有多半年，不好晴儿努力一把，还真就是全国第三，呸呸呸，瞧我这张嘴，不好就给我弄个状元回来也不一定。”郝友德心里美美的，不停地喝着酒。
    等到林木脸上泛起了红色，张兰早已经睡着，趟在床上微微打着鼾声，地上放着三个空瓶，郝友德想要打开第四瓶酒，林木将他拦住，指了指外边彻底大亮的天空，解释自己此时的状态已经到位，不容许继续喝酒，郝友德这才放他一马。
    林木迈着醉步，向在里屋走了进去，趟在原本属于郝晴的床上，他随手拉着一床粉色的厚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整个人便失去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时分，失去了工作的黄金时间，林木眉头皱着很紧，他担心张兰再次责怪自己，顺便辱骂郝友德。
    可当他在屋里走了一圈觉得有些奇怪，郝友德这个时候应该在摆摊，可张兰此时应该为二人准备饭菜才对，此时不在屋里，让林木难以捉摸。
    他通常将赚来的钱分为两份，一份是用来孝敬张兰的，也为了这个家庭少些是非，避免郝友德因为自己总是受到不公待遇，这一份子钱基本固定在每天30块钱左右。
    剩下的除了林木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烟钱，全部为黄老头、二胖、三毛的礼物准备着，林木认为这个钱必须雷打不动地存下来。
    可自己今日没出工，便少了张兰的孝敬钱，如果不提前做好张兰的工作，那么郝友德回来的时候，她必将大发雷霆，骂自己好吃懒做是少不了了。
    林木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只能灰溜溜地再次瞪着三轮车准备去收破烂，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更加酸疼，但是定睛看去，伤口似乎又好了不少，这叫他有些奇怪。
    正当此时，张兰挽着邻居大婶的手从门口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卖豆腐为生的邻居大叔。
    两家人常年有生意来往，更是老乡，平时也互相照顾，感情基础甚好，此时两家人走进门一副乐呵的样子，感情似乎远比平常热情许多。
    张兰看到林木将要骑着三轮车出去，居然一改往日的态度，大声笑着道：“你看我们家这林木，就是死心眼，昨天出工加班，今天多睡了一会，还得执着地出去干活，我你就赶紧下来，别折腾了，一天耽误不了你发大财。”
    林木听着有些憋屈，若不是给你赚孝敬钱，他才不愿意带着伤痛出去。
    张兰很客气地将林木从三轮车上拉了下来，四人来到了里屋，经张兰好一番明，林木这才明白原委。
    原来是张兰去邻居家买豆腐，邻居大婶主动提到了林木，觉得林木做事认真，踏实，模样也不错，与自己的女儿年龄相同，本来随口一的事情，张兰便升起了当红娘的心思。
    可邻居家的姑娘，模样更加俊俏，而且一直在城里读书，学习成绩虽比不上郝晴，可也算是奥赛班的精英，考上一本大学绝对没问题，前途还是有保障的。
    再看林木，穷酸子，还是一个不受人待见收破烂的，前途渺茫，身份底下，怎么都和邻居女孩扯不着边际。
    可张兰的三寸不烂之舌算是功夫了得，别讨价还价没人能在张兰身上讨到便宜，就是骂账的功夫，张兰也能叫对方服礼求饶，憋着窝囊气却不敢继续发飙。
    她就是用这般本事，鬼使神差地动了邻居大婶，可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也得和自家老头商量一番。
    张兰做事还挺坚决，非得等到邻居大叔回来，三人将这件事细想了一番。
    邻居大叔从头至尾觉得张兰的没错，都是穷人家，要得多大富贵才算是幸福，不如让其女儿嫁给林木，踏踏实实，稳稳当当地过日子。
    况且邻居大叔大婶也都喜欢林木这子，仔细分析了一下林木的性格，觉得林木将来定有大为，经济上也亏不了自己的女儿，便狠下心答应了张兰。
    但这只是三人达成的想法，他们也不是老古董，还得征求一下孩子们的意见，这才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林木彻底无语，他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邻居女孩，再了，自己年龄，除了觉得结婚能过日子，生孩子，其他啥都不懂，就自己这般情况，亏了人家女孩，自己都得羞死，林木认为张兰在乱点鸳鸯谱，便冲着三人摇了摇头。
    张兰三人一副吃惊的样子。
    邻居大叔本就忠厚老实，也没觉得林木这子有些傲慢，反而认为他心里有苦楚，便好心询问道：“你是个好娃，叔认可你，可我家的闺女也不错，你咋就摇头了那？要是有啥想法就出来，咱大白天话，亮堂着那。”
    要是在村里，一个癞皮狗软磨硬泡人家姑娘，八成还正能管用些，可这是城里，就是身份对等，他也见过几次男女朋友之间为金钱吵的不可开交的情节，
    林木绝对不相信自己和邻居女孩能走到一块，他又不好意思了眼前三位长辈的这番好意，很难为情地道：“你家闺女指定看不上我这个要啥没啥地穷酸子，我的情况你们都知道，叔要是有这个想法，最好先和你女儿沟通一下，别叫她觉得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要应下这门亲事反而伤了她的心。”
    显然林木将球踢给了邻居女孩。
    张兰三人顿时明白林木的想法，林木摇头不是拒绝，他自己打心眼觉得配不上人家，邻居女孩是否认可他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邻居大婶没再话，觉得林木的有几分道理，这事应该提前和自己的女儿商量一番，探探她的心思，女儿也大了，若是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伤了她的心，眼下又是高考，这种打击要不得。
    可邻居大叔不这么认为，都是拉粪车，种庄稼走出来的人，女儿本质应该和自己一样朴实，若嫁给一个有钱人，那未必就是真幸福，扎扎实实地过日子才是乡里人应该坚持的风格。
    邻居大叔刚想话，大门外走进一名女孩，朝着里屋喊道：“兰姨，我爸妈在你们家吗？”
    张兰兴奋地道：“邢蕊回来了？你爸妈是在我们家，你赶紧进来吧。”
    邢蕊走进屋里，看到了坐在炕头的林木，二人原本就见过几次，也不算陌生，相视点头一笑。
    只是林木发现此时的邢蕊脚上穿着皮鞋，身上披着大衣，里面套着一个纯白色的毛衣看起来都不像是便宜货，这分明与邻居大叔大婶格格不入。
    就连张兰也吃惊了一番，上下打量着邢蕊俊俏地模样，然后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手里抚摸着女孩身上的大衣，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邢蕊越来越漂亮了，瞧这衣服，瞧这皮鞋，得值老多钱了吧？”张兰笑着道，眼睛依旧在邢蕊的衣服上打量着。
    邢蕊笑道：“我在学校兼职给同学补习功课，同学也没多少钱，这衣服算是我的补课费。”
    “厉害啊，我们邢蕊都有这等本事了，好好准备高考，将来考上一个重点大学，还会有更大的本事，姨可等着看到你出息那天。”张兰笑道。
    邢蕊父母跟着笑着，对邢蕊很是满意，只有林木心里暗自怀疑，他虽出自农村，这些天走街串巷，对这些物件的价格也有几分了解，虽现在的补习费越来越高，那也不可能离谱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