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大火

    和林。
    曾经是世界的中心。
    在一百多年以前，这里是整个世界的首都，而这里的主人，则是世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征服者；这里的每一道诏令，都会在万里之外形成惊涛骇浪。
    从极西莱茵河畔的维也纳到南方的黄河岸边的汴梁，从极寒的俄罗斯草原，到炎日笼罩的阿拉伯沙漠，整个世界已知的大部分领土都笼罩在其威势之下。
    但是，当权势的光环消失后，和林城只不过是一座南北约四里、东西约两里的土城而已，别与明国的京师相比，即使是大同、绥远这些明国边城比，也差距甚远。
    蒙古帝国的衰，让这里变得极度萧条，昔日热闹的集市、南来北往的商人、热闹的叫卖声都消失无踪，昔日繁华的回民聚集区也早已人去屋空。
    但在建文九年七月底、八月初的时候，这里却热闹了起来。
    地保奴、额色库率领大军前往通辽时，地保奴麾下的部众集体向和林迁徙，让和林周围成为了一片帐篷的海洋。
    到了九月初，地保奴、额色库率领大军抵达和林，让和林周围的气氛更加高涨。
    但是......
    地保奴骑在马上，远远眺望着和林城，滚烫的泪水刺痛了他的双眼.....
    和林四门大开，无数装满干草的勒勒车进入和林城......
    “叔叔，非得这样吗？”
    “萨木尔，”地保奴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然呢？”
    萨木尔张了张嘴，最后道：“只是太可惜了！这是我们蒙古人的荣耀啊！成吉思汗、窝阔台汗、蒙哥汗，他们都在这里......”到这里，萨木尔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萨木尔的哭声如同会传染一样，四周的蒙古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几乎同声哭泣起来。
    很快，整个草原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
    这种发自骨髓的悲伤，似乎影响了天际，和林城上不知不觉间飘来几片白云，连炙热的太阳都不愿直视这种场面。
    ......
    “大汗，一切都准备好了，您看......”
    斯热领着一队骑兵，从和林城南门跑出来，到地保奴面前，躬身施礼道。
    “......”地保奴欲要话，却发现自己嗓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泪、鼻涕不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地保奴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在众人的注视中，他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双手托天：“长生天啊！请保佑蒙古人吧！保佑成吉思汗的子孙吧！”
    “请保佑蒙古人吧！”
    “请保佑成吉思汗的子孙吧！”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地保奴终于站起身来，轻轻抹了抹眼泪，朝斯热挥了挥手：“动手吧！”
    “是！”
    斯热挥了挥手，其身后的十数个弓箭手点燃火箭，然后弯弓搭箭，一松手，火箭飞向了和林城。
    瞬息间，和林城冒起了浓烟，浓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四周的哭泣声似乎更大了......
    随着这些哭声，和林上空的乌云开始聚集......
    “走吧！大汗！”
    塔拉从后面挤过来，低声道：“老幼妇孺们已经走远了，我们得抓紧了！”
    “嗯，好的！”
    地保奴望了望眼前的和林城，止住悲声，道：“传本汗军令，如今我们大蒙古国已无退路，本汗要带着大家沿着蒙哥汗、拔都汗和旭烈兀汗的足迹西征，重新建立我们蒙古人的天堂！”
    “万岁！”
    塔拉高喊着！
    “万岁！”
    “万岁！”
    声音由最开始的稀稀拉拉，变得越来越整齐，虽然其中夹杂着难以严明的悲怆，但也透露着一种不屈和桀骜......
    “塔拉，派往明国的使者出发了吗？”
    “昨天就已经出发了！”
    “嗯！”
    “额色库那边呢？”
    “太师身染沉疴，无法骑马，只能乘坐马车！”
    “很好，要加强对额色库的保护，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是！大汗！”
    ......
    “塔拉，你后世会怎么评价我这个大汗？”
    “大汗乃不世英主，是蒙古的中兴之主！”
    “英主？中兴？有放弃祖地的英主吗？我只是希望蒙古人能够活下去，只希望能活下去而已！”
    “......”
    ......
    倭国。
    当明军的水师出现在琵琶湖上时，京都陷入了一片恐慌。
    实际上，倭国水师已经尽力了，他们已经阻挡了明军两个多月。
    这也是倭国最后的水师力量了。
    倭国的水师都是近海水师，所以在明国海军的扫荡下，纷纷通过淀川河北上琵琶湖。
    足利义满有两个考虑，一个是阻止明军北上京都，一个是以防万一，一旦京都守不住，自己和天皇可以通过琵琶湖撤退到美浓、信浓等地，继续作战。
    但是，足利义满却遇上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松天皇不愿意走，他要和京都共存亡！
    这可有点棘手了。
    怎么办？
    足利义满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松天皇绝对不能留在京都，绝对不能在明军手中，否则一旦明军控制了天皇，那么自己瞬息间就会成为叛逆，很可能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足利义满知道，背叛是不需要理由的，背叛只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所以不仅松天皇，所有天皇家族的成员都不能留在京都，除非他们变成尸体。
    如果天皇继续不识抬举，那就只能使用强制手段了。
    足利义满如是想。
    他叫来了涩川满赖，让他去最后劝一次天皇，涩川满赖满口答应。
    ......
    “天皇陛下，足利大人向您问好！”
    “涩川君，您请坐吧！”
    松天皇抬了抬手，令人将桌上的围棋收走，然后命人沏茶，亲自给涩川满赖倒了一杯，笑道：“足利大人有何吩咐啊？”
    “吩咐不敢当，只不过，”涩川满赖斟酌了一下语句，道：“明军离京都不过两日路程，京都已不可守，另外明军水师已经出现在琵琶湖，足利大人决定撤离京都，特地派臣下请示天皇，何时启程为好？”
    松天皇微微一下，抚了抚颌下的短须，抬手道：“你们都下去，朕和涩川君有些话要谈！”
    “是！陛下！”
    当所有人退下后，屋子里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松天皇低声道：“涩川君，你上次的事情，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