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遇故人

    和薛砚棋谈完后，唐在原位呆坐了好久，直到老板娘来包间来收拾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离开餐馆回了家。
    等到回了家洗漱完后，便已然是深夜，纵使白天做手术查房累了一天，但唐仍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一想到刚刚薛砚棋的对于薛焱的那种态度，唐的心里就担心害怕的厉害。
    多年前的那个时候，她和薛砚棋不过是碰到了那个叫做薛焱的人，几乎都没有怎么照面，却已经让薛砚棋到那个下场，更何况这一次，他们碰到的是一个正常的，会跑会跳，有城府玩心计的看不透的薛焱。
    所以唐真的不敢想象，如果就这样对于薛砚棋对于薛焱的依恋和爱意不闻不问下去，那会得到一个怎么样的结局。
    “明明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明明那件事情砚棋根本就没有错，为什么他还是要这样纠缠不休呢，砚棋已经这么可怜了，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太太平平的活下去呢！”唐口里喃喃着，双手攥紧握成拳头。
    但她顷刻之后却又松开，因为她忍不住又想到了晚上吃饭时，薛砚棋那一句饱含深情的话——“薛焱是个好男人，为自己爱的人生个孩子，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么？”
    “孩子……”唐念出这两个字眼，脑海里翻腾出关于此的血红色回忆——那样的孩子，那样穿着嫩黄色虎头鞋天真无邪的宝贝，却以那样一种狼狈不堪的姿态躺在血泊中，残酷而又鲜血淋漓，而孩子的妈妈，只能空看着这一切，却连出席葬礼的权利都没有。
    “阳阳……可我要怎么劝她她才会相信我，离开薛焱呢？”唐念出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夜，愈渐深了，但唐却陷在那种复杂的情绪中，没有睡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秒针扫过表盘，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于是在这声响中，黑夜与白昼再次交换。
    等到唐听到闹钟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已然大亮。
    她强撑着，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皮，关了手机的闹钟，从床上翻身坐起。
    换衣服，刷牙洗脸，等唐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的脑袋却依旧昏沉着，那种烦躁也一直都在，于是她耷拉着个眼睛，丝毫没有早晨刚刚起床时的那种精神头。
    这种无精打采的一直都存在着，直到她上完了早上的班，吃完了中饭都一直持续着。
    按照唐以往的习惯，她中午吃完饭后都要在食堂周边走一走，逛一逛，但是今天中午，她不过出了个门便再没有精力走下去，便干脆找了张长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虽然天空中挂着大太阳，但毕竟已经是十二月初的光景，被这冷风吹着，唐是喷嚏连连。
    但饶是这样，唐却依然不想动弹，只呆呆的坐在原来的位置，打一个喷嚏，叹一口气，满脸都写满了丧气。
    “咦，唐医生？”正当唐唉声叹气的时候，远处却忽然传来了叫唤她名字的声音。
    唐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女人便顺势印入了她的眼帘。
    “唐医生，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看到唐转过来的脸，那女人确定了唐的身份，熟络的打着招呼往唐身边走着。
    那穿着病号服的女人一米五几的身高，身材偏瘦，再加上生病的原因，她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的苍白，但胜在她的精神还算饱满，所以让人看起来有一种莫名舒服的感觉。
    看着那张瘦削苍白的脸颊，唐先是愣了一下，脑海里下意识开始回忆起来。
    半晌，她才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道：“哦哦，我想起来，你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叫什么顾什么的来着……”
    “是的，我就是顾冉，您当年还是我的主治医生呢。”看到唐努力回想的样子，顾冉笑了笑，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对对对，就是顾冉，我想起来了，你是三年前在我们医院妇产科生的孩子吧，咿呀，时间一晃都这么快乐，一眨眼都三年了。”听到顾冉报出自己的名字，唐瞬间便记了起来。
    其实按道理，妇产科里人来人往。唐一年经手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之所以这个叫顾冉的母亲能给唐这样深的印象，是因为那背后，有一段艰难的故事。
    顾冉生孩子住院的时候，唐还没有升上主任，不过是妇产科里普普通通的医生，经验和阅历也没有现在这样丰富，而顾冉，便是唐碰到的第一个难产的产妇。
    唐还记得，那一次她是在值夜班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时候，被护士的惊呼声叫醒的。
    醒来后，她立刻就进了手术室，但因为经验不过，不仅没帮上顾冉什么忙，反而自己紧张的不得了，有些不知所措。
    那一次，在耽误了一个多时后，唐才战战兢兢的提出直接剖腹产手术。
    但万幸的是，最终，在顾冉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的鼓励之下，唐的第一场应对难产的剖腹产手术成功。顾冉母女平安，唐也得到了院里的嘉奖。
    “是啊，都已经三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听到唐的感慨，顾冉点点头，坐到她身边。
    “咦，对了，你怎么在医院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么？”看着顾冉那一身的病号服，唐这才想到了什么似的询问起来。
    “是啊，我生病了，想到三年前您进站的医术，所以又来了这家医院治病，没想到，又碰到您了，真是缘分啊。”顾冉点点头，回答着。
    “生的什么病啊，严重么，对了，你都生病了，怎么还一个人在外面逛啊，你的丈夫和孩子呢？已经三年了，你的女儿今年已经会走路了吧，当年生下来就那么一点点大，现在该有这么高了吧。”唐回忆起当年给萧冉接生时的场景，话语里有些感慨。
    可面对唐的问话，顾冉却是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半晌，才声音沙哑的回道：“是啊，她应该三岁了吧，走路的话，可能还有一点摇晃吧。”
    “应该？你自己的女儿会不会走路，走的稳不稳，这件事情不是应该你自己最清楚了么，怎么起来还这样不确定的样子呢？”听着顾冉的语气，唐只觉得有些疑惑。
    “是啊，我自己的女儿，应该我自己最清楚了，可是我却什么不知道，这三年来，我甚至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唐医生，你，作为母亲，我是不是太不称职了啊？”顾冉的话似是在询问唐什么东西，但是听起来，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看着顾冉这样的精神状态和这样的表情，唐满脸的疑惑——
    “你生的到底是什么病啊，你这些话怎么的这么奇怪啊？”
    看着唐疑惑的样子，顾冉苦笑了下，抬起了头，道：“三年前，我生完女儿回家不久，便查出了肺癌。”
    “什么，肺癌？你当时怀孕的时候没有经常去医院检查么？怎么都没有查出来么？”听到癌症那两个字眼，唐愣了一下，瞪大了双眼。
    “没查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那场病就是来的那样猝不及防，三年前，等我查出癌症的时候，便已经中晚期了。”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其实我告诉你啊，癌症这种东西并不可怕的，只要你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保持一个积极向上的心态，再加上家人的鼓励和陪伴，就一定会有奇迹的。”看着顾冉垂头丧气的样子，唐忙劝道。
    可是听着唐的话，顾冉却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道：“哪里还有家人，三年前查出癌症后，我丈夫就跟我离婚了，他把我赶出了家门，还不让我见孩子，我一个肺癌患者，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还影响孩子干什么，让我的有多远滚多远，别传染了他女儿。”
    顾冉话到伤心处，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你跟他争抚养权啊，还在哺乳期内的孩子，就算是离婚，也一定是归母亲的！”听到顾冉的遭遇，唐瞪大了嘴巴，满脸的愤怒。
    “他让公公婆婆带着孩子直接去了国外，给了我十万块，我拿着那十万块，要么去国外找到孩子，看她一眼后死掉，要么拿着钱去治病，我选择了后者，因为我不想只是看了一眼孩子之后就死掉，我不想我的孩子没有母亲，我想呀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长大。”
    “所以，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看着顾冉伤心欲绝的样子，唐心翼翼的问道。
    “医生我大概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顾冉抬起头，看了看唐，挤出一个笑容，这样道。
    看到那个苦涩的笑，唐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继而问道：“那你的孩子呢？你见过她了么？”
    “前几天，我听他们回国了，偷偷去见了一次，可是孩子从就没见过我，她没有妈妈，从就被人欺负，所以她恨透了我，到处都跟被人，她妈妈是个坏女人，抛弃了她，一个人去享受了。”顾冉回忆着，眼泪流的更厉害。
    “什么鬼，你公公婆婆是怎么教孩子的啊，你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啊，又是病人，怎么可以这么对你啊。”唐愤愤道。
    可顾冉却再次摇了摇头：“不，不怪她，不怪她，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拿那十万块钱去治病，我应该直接去找她，不让她受别人的欺负，可是，可是如果我当初去找她了，我大概也活不了这么长时间，她照样会被人嘲笑是没娘的孩子。”
    “可是你……”唐听着，想张口些什么。
    可好没有等她完，顾冉沙哑的嗓音再一次响起：“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还剩一年不到的时间了，这一年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听我的女儿叫我一声妈妈，可是，可是她拿我当仇人，唐医生，你这是不是就是报应呢，报应我当年为了活命没有去找她。”
    顾冉转过头，看向唐的脸上全是泪珠，本就苍白的脸颊也变得更加苍白。
    看着这样的顾冉，听着这样的故事，唐竟是不知道该些什么，做些什么。
    “还剩一年了，恐怕我这辈子，都得带着遗憾死吧。”见唐不回答，顾冉便一个人自言自语。
    听着顾冉绝望的语气，看着她绝望的神情，唐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多年前曾看过的某一个相似的场景。
    当年的薛砚棋，似乎也是这般，流着泪，伤心欲绝。
    唐心中一痛，忍不住开口——
    “别，你别这么，其实，我认识一个人，我觉得她一定可以帮到你，只是，她如果能够帮到你的话，我也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唐看着顾冉，脸色复杂的这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