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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前尘往事·五万岁的龙太子上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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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均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痛恨他这张冲动的嘴——因为他现在正带着翼遥、跟着一帮屁孩儿一同坐在学堂、摇着脑袋傻乎乎念着“之乎者也”、“礼仪孝悌”,四书五经、三坟五典。
    五万岁的龙太子跟着一帮十岁不到的屁孩儿一同上学堂……这事儿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会不会把他一身的金鳞片都给拔光、恨不能把他打回娘胎里去回炉再造?
    造成这种奇景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季承晏新设科举、增设学堂,广招寒门子弟入学读书以备科举选拔。
    而杜丞相素来坚持察举制、反对季承晏的科举制,自然不会为灵均请老师单独授课来帮他去应试,而一直学习天界典籍的灵均对凡界的经书可谓是一窍不通,完全跟不上成人应试学堂的课程,万般无奈之下,灵均只好投入了少儿学堂的怀抱、从最基础的凡界启蒙典籍学起。
    身为杜相义子的灵均的这番举动,在蒿京城的上流社会里也是掀起了不的波澜,有人佩服之,有人鄙视之,但大多数人对此的态度都是表面称颂赞扬、内心嘲讽不屑。
    杜丞相对灵均此举的评价是:自甘堕、有辱门楣。
    杜毓对灵均此举的评价是:你丫脑袋是被门挤了吧?
    灵均不为所动,斜挎着学堂发的专用书包,冲他们扬起了骄傲的头颅:
    “我就是要去学堂里学习,将来在科举考试里和他人公平竞争、考个状元来给那个安阳王看看,我才不是那种靠别人荫蔽才能当官的人!”
    但此刻灵均叼着毛笔、看着书上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凡界所谓的“楷字”,却是悲从心中来、泪自眼中流——
    莫他不懂凡界的这些个四书五经了,光是凡界这通用的文字他就看不懂啊!
    只会天界篆字的灵均现在很挫败有木有?很悲愤有木有?
    他这根本就不是跟别人在同一起跑线,他这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起跑线好不好!
    知了在学堂的窗外一声一声地叫着夏天,灵均捧着《论语》跟着夫子摇头晃脑读“子曰”,鬼知道他到底念了些什么,他的双眼只晶亮亮地飞速浏览着被课本套在里面的一本图画人书。
    这人书正是他的同桌、八岁的胖忍痛借给他看的《金龙的泡沫之夏》连环画册第一册。
    胖是除了翼遥以外唯一一个在牛高马大的灵均跨进学堂里没有嘲笑他的孩儿,灵均因此带着翼遥迅速与其结成了友爱的“革命同盟”,一起分享零食、一起交流人书品读心得、在个人睡觉或者开差时互相提醒夫子巡堂。
    因此在胖和翼遥这两个战友的掩护下,入学这几日来,灵均活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玩世不恭,中状元的目标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安哥哥,你看书看累了吧?这是我刚刚溜出去买来给你喝的冰镇酸梅汁。”诵读声震天的学堂角里,翼遥贴心地为灵均捧上了一杯冰气十足的酸梅汁。
    “嗯,翼遥有心了。”灵均严肃地放下了手中的《金龙的泡沫之夏》最后一册,疲倦地接过翼遥手中的酸梅汁一饮而尽。
    酸梅汁的甜和着酸,丝丝凉入心脾,灵均犹自沉浸在金龙的悲伤结局里——
    为什么金龙最后要为了救皇子变成泡沫呀?为什么明明当初救了皇子的是金龙,最后却要被那个邻国公主抢了功劳、公主与皇子双宿双栖了呀?
    呜呜呜,这《金龙的泡沫之夏》的画家绝对是后妈有木有!
    “安哥,俺这里还有一套昨天俺娘刚给俺买的《鲤鱼历险记》,你要看吗?俺借给你看!”胖送上又一摞人书,为灵均及时补充资源。
    灵均双眼顿时又放起了光。
    “啪啪啪!”几道鞭声砸下,面前不知何时到来的夫子正拿着教鞭、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地看着眼底下这三个在学堂里旁若无人“消暑度假”的纨绔,还是一大两!大的那个都能娶媳妇儿生孩子了!
    翼遥抢过灵均手中酸梅汁火速往窗外一泼,胖扒拉过桌上山高的人书火速往桌筒里一塞,灵均赶紧抓起桌上的三字经,三人亡羊补牢般地又开始摇头晃脑地念起了“人之初,性本善”。
    “你、你们,你们成何体统!”饱读诗书、讲文明讲礼仪的夫子看着这三个脸皮厚得刀枪不入的弟子,气红着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夫子,俺娘可是拿最好的蝉翼纱给俺做的衫子,俺爹还是新上任的中书监,俺娘了,整个蒿京城里就数俺家的体统最好!”胖骄傲地直起了他胖乎乎的身板,理直气壮道。
    灵均佯装羞愧地低垂着头,心中却暗赞胖他娘真是个人才,这平常教儿子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你、你们,你们大逆不道、你们……”夫子被气得七窍生烟、简直要当场羽化,嘴里终于蓄积起了如海词汇,正待开闸泄洪,却被一声高鸣生生给又给逼了回去——
    “安阳王驾到——”
    学堂中诵书声戛然而止,灵均方才还懒洋洋的身子登时就高挺了起来,夫子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最不服管教的老大难此刻正襟危坐得俨然如松下之钟。
    灵均屏息注视着门口那道青色的俊逸身影缓缓踱入,那青色身影仿佛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微阖的俊目抬起,四目相对,心荡神摇,灵均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
    季,承,晏……
    季承晏见到翘首凝望的灵均却是身形一滞,清冷的面容上英眉微皱,身后随从附耳轻语数声,他这才又恢复了往日清冷,平静得仿佛从未有过任何波澜。
    灵均顿时便有些失望——第四次见面了,阿晏你就不能对我有点儿反应?你这样冷淡,本太子可是会很容易就没有动力的好伐。
    此刻全身心陷入沮丧情绪中的灵均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坐起来都足有同窗们两人高的“庞然大物”在一片矮冬瓜里是多么的扎眼,例行查访的季承晏就是想不对他有反应都不行。
    乍见灵均时的那一滞便是最好的明,只不过季承晏这反应在旁人看来实在微不可察罢了。
    “慧蒙学堂夫子参见王爷。”头发花白的夫子整顿仪容,已颤巍巍拜伏在了季承晏身前。
    “免礼。”季承晏淡淡道。
    “谢王爷。”夫子又颤巍巍起身,面色是读书人的不卑不亢。
    季承晏赞许地扫过夫子一眼,又道:
    “本王蒙圣上恩典主持科举事宜,今日例行巡视学堂情况,夫子照常上课便是。”
    完,季承晏信步便行到了学堂后方一处空位上座,与灵均的座位遥遥相对。
    灵均身体顿时绷直,心肝一通乱跳:阿晏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是不是冲着我来的?他为什么要坐在和我同一排的位置,他是不是想仔细看看我?哎呀,今天出门没系上那新做的宝石发带,失策失策,阿晏他现在一直在看我怎么办?好慌……
    事实上,灵均真的是想多了。事先根本就不知道灵均在慧蒙学堂读书的季承晏,此刻在随便选的座位上座,停留在灵均身上的目光也和学堂中其他人不差分毫——灵均真的,呃,只是季承晏扫视范围中的一员而已。
    “咳咳,那我们就继续上课。”夫子也是经过场面的人,见季承晏行事随意,当下便整换好心情,肃容又开始上起了课。
    灵均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地竖起耳朵开始听课,眼角却时不时向不远处的季承晏瞄去。
    只见季承晏稳坐如钟、目不斜视,一副清冷模样超然物外,哪怕是这方再寻常不过的学堂之中,也难掩其无双清华。
    真不愧是本太子看中的人,真他娘好看!
    灵均心里乐呵呵地这么想着,越想越歪,心思早就从夫子的授课中全部扑到了季承晏身上。
    翼遥在一旁不乐意地高高翘起了嘴,却明白这面瘫脸一出现,他的安哥哥眼里心里就只装的下这一个人了,越是明白,的心里就越是郁闷。
    眼睁睁看着自家媳妇儿红杏出墙,这滋味儿真是不好受啊!
    翼遥在心内深沉地如是感叹道。
    胖却一反常态地也绷紧了身子,往日里见谁都笑眯眯的眼里此刻看向季承晏的眼里却满是戒备。
    灵均奇道:“胖,你怎么这样看王爷?”
    在灵均心里,任何人看他家天下无双的阿晏都该是或倾慕、或欣赏、或尊敬的目光,再不济,也不会是胖这样满是敌意的目光。
    胖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承晏道:“俺娘了,朝廷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官儿总是给俺爹鞋穿,让俺以后中举做官也多给他穿鞋、给俺爹撑腰。”
    灵均汗——胖他娘,您这样教育孩子真的好吗?
    这么一感叹,灵均对胖这奇葩娘又不禁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给儿子买《金龙的泡沫之夏》这样的艳情人书、才会教儿子长大后当官给相公报仇撑腰?
    灵均正在这里神游万里,冷不丁就听得堂上夫子一声呼喊:
    “杜薄安,你来解释解释‘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这句话。”
    灵均如遭雷劈,见众人纷纷回首,连季承晏也向他这边投来清冷的目光,心知推脱不过,只得慢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胖贴心地为他指了指书上那句话的位置。
    灵均把求助的目光望向胖,胖一耸肥肩,眼神分明是在:这是夫子昨日布置的组任务,俺也没预习。
    灵均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另一侧的翼遥,也不用求助了,翼遥认得的凡界字词还没他多。
    咬咬牙,灵均刹那间生出了一股慷慨就义的悲壮感,循着夫子刚才所的那些个音节,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朗声就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一只看门狗它看见有人进了家门却不叫,是因为那个人也姓乃迁,是它家主人的亲戚。狗看见了另一个人却叫了起来,因为那个姓知道,不是自家人。那个被狗叫了的人怕得跪在地上,抓起地上的砖头去打狗。”
    学堂里瞬间一片死寂。
    灵均却毫无察觉地反松了一口气,这一番“合情合理”、“逻辑完整”的解释真是连灵均他自己都信了个七八分。
    嗯,我果然是个天才,看不懂字都能知道意思!灵均如是骄傲地想道。
    将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向季承晏得意地一扫,却看见那素来清冷的人看向自己的眼里竟染上了几分破天荒的惊诧。
    “噗!”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学堂里顿时三三两两地漏出了几声憋闷许久的嗤笑,接着,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到最后已变成了一片笑声的惊涛骇浪,原本坐得端端正正的众学子笑得东倒西歪,有几个甚至已经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了滚。
    灵均和翼遥莫名其妙地看着这混乱的场面,胖则在一旁张牙舞爪地为灵均大声申辩:“笑什么、笑什么!俺安哥的不对吗啊?俺安哥的不对吗?!”
    “纨绔、纨绔!不学无术、信口雌黄,你们这几个纨绔!”夫子老儿已经在堂上舞着教鞭、气得又骂又跳,平常连路都走不稳当的身板儿此刻却能在台上一蹦尺余、连蹦数蹦。
    “肃静!”季承晏身边的一个侍从一声大喝,满堂哄笑又骤然消。
    季承晏看也不看怔愣站着的灵均,语气不善地对夫子缓缓开口道:
    “看来夫子教的不错,竟有学生能出这等真知灼见。”
    话听上去是好话,可灵均就是狠狠打了冷战,他好像隐隐感到自己做错事了……
    夫子闻言立刻就俯身辩解,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王爷息怒。老儿这学堂中人才济济,只有这杜薄安三人不思进取,实在是、实在是拉低了我们慧蒙学堂的平均水平!”
    灵均一听就炸了。
    嘿,老头,本太子虽然性子是懒散了点儿,但当年在龙宫里那也是过目成诵、早有神童之名,哪一个教过本太子的夫子不抢着夸本太子聪明,你这老儿如今竟敢嫌弃本太子拉低你们学堂的平均水平?
    你这一帮萝卜头的学堂有水平可言嘛!
    然而灵均这里尚腹诽个不停,一道青色的身影伴着逼人的清冷气息却已在他面前停下,清冷的目光逼视而下,只把矮了半个头的灵均看得又惊又惧——是季承晏。
    阿、阿、阿晏他主动走这么近,离得这么近地,在、在看我?!
    还没等灵均欢快地问候一声,季承晏清冷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便已劈头砸下:
    “从明天起,每日辰时三刻去翰林院,本王亲自给你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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