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涧深有恶龙

    距离清晨还有一个多时辰，整座湫城突然间沸腾了起来，火光冲天，钟鼓长鸣，官府衙役和官兵们汇聚到城门口，只等县官的命令，便要直奔城外魂涧。
    富贵堂皇的陈府此时也灯火通明，刚刚有人送来了一封信，正是因为这一封信，整座陈府都在震动。
    “赵家也要牵扯进来了吗？”陈坤德在大堂内来回踱步，他把手中的那封信攥得紧紧的，脑海里思索着应对赵家的方法。
    苏恒和北骥有勾结，这本是极为隐秘之事，如果不是因为杨家那尊幽鸟的神通，苏恒的秘密恐怕到现在都没人知道。
    可现在赵家也明显知道苏恒与北骥的关系，还明确表示要插上一手，那么杨赵这两个庞然大族的关系，到底要怎么处理，就成了陈坤德眼下的首要大事。
    “赶紧把那送信人请进来，就我在此恭候大驾。”陈坤德沉吟片刻对在一旁候命的管事。
    管事急匆匆走出去，又急匆匆赶回来，“大老爷，送信的人已经走了，他……另外还给您带了句话。”
    “什么话？”陈坤德问道。
    “这……这……”管事面露难色，似是难以启齿。
    “快。”陈坤德眼睛一瞪，吓得管事赶紧跪在地上。
    “那送信人……，赵家办事从来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只是来通知我陈家，陈家……照办就是了。”管事哆嗦着，跪在地上把话完了。
    陈坤德面上一阵潮红涌起，他猛地将信握紧，粗大的鼻孔深深吸了几口气，“好一个赵家，好一个赵家……”
    可是他依旧不敢做什么，他挥退了管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杨家要苏恒活，赵家却要苏恒死，这两个从离楚开国之始便存在的庞大家族，在面对北骥的时候，意见竟完全相反。而陈家这个不起眼的家族就被夹在中间，稍有处置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大祸。
    “罢了，既然已经搭上了杨家这艘船，我也只能听杨家行事了。”陈坤德终于有了决断，“来人，召集我陈家护卫，今夜赶往魂涧……”
    “是！”管事应声领命。
    待管事走后，陈坤德再次走进后堂的密室洞穴里。
    书房中，黑衣人正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书。
    “两名幽琅卫就这么死了。”黑衣人的声音平淡如常。
    陈坤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湫城竟然会来了这么多一品高手！”
    “一品高手是不多见。”黑衣人站起来，走到陈坤德跟前，俯瞰着这犹如蝼蚁一般的陈家族长，“所以湫城并不太平，你在湫城经营了这么多年，可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势力？”
    陈坤德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滑，“陈家在湫城已经整整二十年，可从来都不知道湫城还有什么高手，最多也不过二品高手……”
    “废物！”黑衣人轻描淡写地道，他一脚搭在陈坤德的头上，并未用力，可陈坤德却像顶着一座大山一般，直接趴倒在地。
    “你再去安排，务必要把那北骥逆贼捉拿归案……我会再派两名幽琅卫配合你的行动，这一次如果再有什么差池，相信尊座大人是不会轻饶你陈家的。”
    “人知道了，人知道了……”陈坤德趴在地上连连应声。
    ……
    与此同时，陈府的另一处宅院，才回来一天的陈家大公子也丝毫没有睡意，他坐在庭前的台阶上，一身素雅锦衣，面容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已久。
    “那白衣苏魔似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我那三弟太过稚嫩，恐怕逃不过此人的眼目，所以必须要除掉！”他的声音很轻。
    “除掉是必须的，可是此行魂涧，已有三方人马汇聚，我们如何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陈家大公子身旁一个白衣蒙面人悄然出现，“我庆天府因为此人已经死去了两个人，一个是杀死你五弟的人，另外一个却是因为那白衣苏魔而被幽琅卫发现，直接遭到灭口。”
    陈家大公子展开手中的羽扇，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思索的神色，“官府衙门的官兵，我陈家护卫，以及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幽琅卫，如果你们庆天府再出马，恐怕魂涧可就有的玩了。”
    “我庆天府一直隐藏在黑暗中，所以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出现，我们只能暗中出手。”白衣蒙面人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我自然知晓，庆天府在没有完成自己的大业之前，是不可能出现在台面上的，不然庙堂之上，或是江湖之中，都将再无你们的立身之地。”陈家大公子嘴角微动，“不如陈某送你一条计策如何？”
    “什么计策？”
    “驱狼吞虎，借刀杀人。”陈家大公子苍白的脸上此时隐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既然我要夺下陈家，那么这白衣苏魔必须要死，我家那老头子也必须要死，何不让他们自相残杀？你庆天府完全可以在最后出手，一举定乾坤。”
    白衣蒙面人站起身，“想不到你一个陈家大公子为了自己的江山，竟然敢杀弟弑父！只是那白衣苏魔如何才能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罢了，我那父亲喊我回来还不是为了搭上钜寿杨家那条船？”陈家大公子也站起身，轻笑道，“别忘了苏魔身边的那个和尚，只要有那个把柄，他即便是当年敢与幽鸟尊座一战的白衣苏魔，也注定是一个可随意揉捏的泥团。”
    “看来在你陈大公子眼中，这天下之事也都逃不过你的计谋。”白衣蒙面人颇有深意地看向陈家大公子。
    “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即便历经千辛万苦跨入了传中的仙道之境，却也逃不过一支万人大军的围剿。”陈家大公子负手而立，一股无法言喻的气息油然而生，“就算是天下第一人，剑仙李玄清，不也一生不敢入钜寿？若是让他独面十万骑兵，焉能有活路？”
    “我陈千秋若是有一日可突破这狭樊笼，定当如鲲鹏展翅，天下万事皆可成我掌中棋盘，这才是我追求的大道！”陈家大公子一句话仿佛是天地洪雷炸响，一旁的白衣蒙面几乎就要站立不稳，此人若不是失心疯，那就定然胸藏乾坤！
    “好！若你真有此等实力，我庆天府自会助你上青天！”白衣蒙面人道，他一脚轻点，整个人如大鸟一般跃出庭院，渺渺不知踪影。
    陈千秋看了一眼东方亮着的太白金星，“最后一次月圆快来咯……”罢，转身走回了屋子里，亮了一晚上的烛火，终于熄灭了。
    ……
    “魂兮，魂兮，无归处，遗黄泉水……”
    “天地有灵兮，草木消长，万物魂涧……”
    当苏恒带着无疆赶到魂涧时，东方已经发白，一个牧童坐在一头足有一人多高的大青牛背上，悠然自得地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大青牛一人多高，长有一丈三尺有余，头顶的两个犄角好像要顶破了天一样，神武非常，饶是苏恒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么神武有力的青牛。
    “这位哥，请问前方是魂涧吗？”苏恒冲着牧童喊道。
    “两位是要进这魂涧？”牧童驱赶着大青牛走到苏恒面前，大青牛体型庞大，牧童连它的一条腿都比不上，本以为走起路来会是地动山摇，没想到竟然没有一点大动静，只有踩在草地上的细微声音。
    苏恒和无疆朝牧童行了一礼，“我们遭受仇家追杀，只有逃进魂涧，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两位不要着急，还请听我一言，这魂涧中有一条恶龙，近几日就要苏醒，恐怕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万一要是碰到那条恶龙，那可就连命都没了。”牧童举着鞭子指向魂涧深处，“前方的路被魂涧拦腰截住，你们想从这里过，必须要渡过深涧，一旦如此，必定会惊到那条恶龙！”
    “恶龙！怎么可能？”苏恒与无疆面面相觑，他们都从对方的神情里看出了震惊。龙，那可是神话传中才有的神兽，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牧童摸了摸大青牛背上柔软的长毛，“这恶龙乃是一条巨蟒所化，眼下正是到了它化蛇为蛟的时候，你它不是恶龙是什么？”
    “化蛇为蛟？”苏恒心头一跳，这种神话志异中的事情竟然会被自己碰到，这未免太夸张了些。
    “巨蟒化蛟，那时这恶龙可就是化成了妖，也就是和我们的仙道相似，到时候怕是仙道中人也不好收拾了。”牧童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灵气，“现在，你们还要去魂涧吗？”
    苏恒摸了摸无疆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穿过这魂涧！”
    “那我就不阻拦你们了……”牧童驱赶着大青牛让开了路，“富贵自有天定。”
    罢，牧童骑着大青牛一步一步往西方悠然走去。
    “我们快走！”苏恒拍了拍还在看牧童的无疆，“追兵马上就快到了，我们要尽快穿过魂涧。”
    “好！”虽然觉得这个牧童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但无疆还是赶紧抛去杂念，跟着苏恒走进了这片远近闻名的大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