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人语者（1）

    艾叶躲在一片漆黑的床底下，一动不动，也不敢出声。
    四周一片死寂，稍有响动就会非常清晰，比如墙上的钟表秒针跳动，“吧嗒……吧嗒……”的声音在黑暗中走动，像是女孩的心跳。
    艾叶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比常人要镇定，普通人这个时候只怕早就吓得四肢乏力无法正常思考了，但艾叶虽然非常紧张但并不太惊恐，这丫头毕竟是从夜王的囚笼中救出来的人，什么妖魔鬼怪她见得太多了，陆巡实际上低估了艾叶，前者老是以为这姑娘是个身娇体弱的萝莉，看见老鼠就会吓得尖叫。
    但艾叶完全不是这种人，尽管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在骨子里她远比同龄人强大，艾叶性格孤僻又内向，畏惧陌生人，不敢和其他人交流，患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但她却从不畏惧丧尸和感染者。
    因为她见过的感染者比正常人还要多，丧尸是习以为常了，但陌生人却不敢接触……这和菲碧刚好相反。
    菲碧:……
    陆巡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墙上的挂钟秒针跳动了六百下，艾叶睁着眼睛待在黑暗里，她想起自己以前在夜王的监牢中也经常这样坐在黑暗中，夜王的监狱里没有电灯，白天都光线昏暗，到了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所以被囚禁的幸存者们都习惯在了黑暗中生活，他们学会了用听觉和触觉来辨别方位，像是一群穴居动物。
    彼时的艾叶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是个脏兮兮的泥猴，现在艾叶穿着干净厚实的棉衣，一日固定三餐，偶尔还会有夜宵，生活是完全不同了，但女孩的很多习惯还没改过来，比如习惯睡地板，喜欢往狭的空间里钻，这就好比世界各地都曾有过的“狼孩”传，就算人们把那个由狼群养大的孩子带进文明社会，但他仍然保持着野狼的生活方式，与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
    “嘻嘻嘻嘻嘻嘻……”
    艾叶一怔。
    “嘻嘻嘻嘻哈哈哈……”
    那令人惊悚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回荡在隔的走廊里，在寂静的夜晚中分外清晰。
    紧接着艾叶就察觉到了细微的震动，细细的刮擦声沿着地板传过来，艾叶的耳朵贴在地上，能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走廊上活动，与自己仅有一墙之隔。
    陆巡哥哥！
    艾叶的心脏猛跳起来，她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竟然是担心陆巡的安危，陆巡追那怪物去了，现在这怪物又出现了，但陆巡却没回来，陆巡哥哥出了什么事么？
    女孩不敢动弹，她慢慢屏住呼吸。
    “嘻嘻嘻嘻……”
    怪物在走廊上爬行，东张西望，走廊两边都是病房，它知道在这些房间当中，有一间里藏着猎物。
    一个柔弱的，细嫩的猎物。
    这么多门，究竟哪一扇后面才有猎物呢？真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就像是大乐透的猜谜游戏。
    怪物兴奋得抓耳挠腮，眼珠子转来转去，它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欢乐，于是唱起歌来:“Who killed Cock Robin？
    I，said the Sparrow.
    With my bow and arrow.
    I killed Cock Robin……”
    歌声尖利又粗糙，完全不在调子上，仿佛中世纪时沼泽里的巫婆吟诵黑魔法咒语，像刀子一样切割着艾叶的耳膜，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魔音仍然灌脑，让人头疼欲裂。
    “Who saw him die？
    I，said the Fly.
    With my little eye.
    I saw him die……”
    怪物幽幽地唱着歌，从走廊的这一头开始搜查，它慢慢地推开病房的房门，狞笑着睁大眼睛从门缝里向内望。
    “Where are you……”
    “Where are you？”怪物轻声念叨着，把走廊上的房门一扇一扇地依次推开，“Oh，my little baby……Where are you？”
    艾叶瑟缩在床底下，她能听到走廊上嘎吱嘎吱的开门声，越来越近。
    “Honey，come on，I saw you.”怪物在病房里打着转，它的声音尖利得刺耳，却又偏偏要装成柔和轻快的语气，听上去像是红帽门前的狼外婆，诱骗门内的女孩放自己进去。
    怪物拉开病房里的床头柜，掀开床上的被褥，趴下来扫视床底，甚至把桌上的水杯都拧开了，睁大眼睛往杯子里看。
    艾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着实是一件令人惊恐的事，她不知道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她从未见过会人话的感染者，艾叶竭力地往床的内侧缩，紧紧地靠在墙上，远离外界。
    “啪嗒”一声，女孩背后的一块墙皮忽然剥下来，砸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传出去很远。
    艾叶的心猛地一紧，手脚冰凉，完了。
    正在拧杯盖的怪物忽然顿住了，嘴里吟唱的乱七八糟的歌谣也停住了，它缓缓地扭过头来，望向门外的走廊，然后嘶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狂奔了出去，装模作样的狼外婆变成凶恶嗜血的野狼只要一瞬间，它听到了什么动静，它知道那个东西在什么地方，怪物狂喜地狞笑起来，“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这怪物一路狂奔扑到病房门前，疯狂地抓挠着房门，它唱歌的时候还像是个人，但面对猎物它就是头野兽了，刺耳的刮擦声让女孩又惊又恐，艾叶闭着眼睛，无助地默念陆巡哥哥陆巡哥哥陆巡哥哥陆巡哥哥陆巡哥哥陆巡哥哥。
    怪物抓了半天房门，才想起来房门有把手，它抓住门把手，慢慢地拧开房门。
    “嘎吱——”一声。
    怪物悄无声息地爬进病房，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然后一边张望一边轻声问:“My little baby，come on，where are you？”
    那个猎物肯定在这里，它嗅到了活物的味道，这美妙的气味真让它垂涎三尺。
    “I know you are here，my sweet heart.”
    怪物凑近病床，猛地掀开床上的被子，空的。
    “Oh，my pony，don't hide.”
    怪物嘻笑着拉开床头柜底下的柜门，空的。
    “You are not jealous，my little baby.”
    怪物猛地拉开窗帘，窗帘后面也没藏着人。
    它站在窗前，慢慢地扭过头来，这些地方都没人，那么这个东西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藏在床底下呢？
    嘻嘻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