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就在今天说喜欢

    两天后的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半，羽丘高的下课铃准时响起。
    松枝淳收起桌上的课本与试卷，他侧过身拿起书包，把习题册装进去。
    他抬起头，一旁端坐着的户松友花并没有收拾东西，少女拿出抽屉里的手机，拇指按在屏幕上哒哒打字。
    男生回忆了下，看向校门口的方向，横亘在中间的活动楼挡住了他的目光。
    “今天是吹奏部出发的日子？”
    户松友花点了点头，“校车已经停在门口了，等友奈她们在食堂吃过午饭就出发。”
    松枝淳合上书包，“她们肯定邀请你一起吃午饭了咯？”
    “没错~”
    “怎么没邀请我？”他故意问道。
    少女笑了笑，“你不是要跟芋川同学一起去拍摄嘛。”
    “而且有后辈特意跟我了别叫上你——她们吃饭时如果有帅哥在，会感觉不好意思的~”
    男生松了口气，“还好友花不这样。”
    户松友花毫无攻击性地白了他一眼，随后笑着站起身。
    “那我先去找友奈酱了，期待淳君下午的照片~”
    目送她走出教室，松枝淳起身打开后排角里的储物柜，他拿出水桶和拖把，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少女。
    望月遥同样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不过她的桌面已经被清空了——挂在侧面的制服包翻个了面，看来是收拾好东西了。
    望月放学后也有安排吗？男生眨了眨眼，提着水桶走出教室。
    楼道里没走出多远，松枝淳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他回过头，身后并不是望月遥，而是提着制服包的芋川夏实。
    “芋川已经收拾好了？”男生摇了摇手里空荡荡的水桶。
    “今天我值日，得麻烦你等一下了。”
    “松枝要值日啊……”脸颊微红的少女停下脚步，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那要么、我先回家换衣服？”
    “……换衣服？”松枝淳眨了眨眼。
    “出去玩的话，穿校服不太好嘛。”芋川夏实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裙摆。
    “倒也是。”男生看了眼走廊窗外的明媚阳光，“我也要回去换衣服吗？”
    “不用不用！”少女慌张地摆手，“那样太麻烦了啦，我是顺路回家。”
    “那我待会去西荻洼找你？”
    “嗯嗯，松枝在楼下等我就好！”
    两人在楼梯口前分道扬镳，芋川夏实扶上扶手，转过身看了眼提着桶的男生。
    “松枝不要着急，慢慢来哦！”
    ……松枝淳看着少女及肩的黑发一跳一跳地沉下楼梯，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空桶。
    怎么感觉，着急的是她才对？
    提着沉甸甸的水桶回到教室，男生先打湿抹布，细致地把黑板擦了一遍，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角。
    等他洗净抹布，转过身看向讲台下时，除了后排的某人，教室里的人已经统统走光了。
    “……”
    拧干抹布，把它丢在讲台上，松枝淳向着窗边安静的少女走去。
    坐在位置上的望月遥并没有戴耳机，她没在看书写字，只是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机械地滑着手机——窗外的风吹起她脸颊两侧垂下的黑发，让这百无聊赖的画面也变得生动美丽起来。
    男生双手扶着桌沿，缓缓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眼前人齐平。
    少女的目光依然垂在手机上，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通透的墨色眼眸里浮现着他的影子。
    “望月是不是有话想跟我？”松枝淳柔声问。
    望月遥终于有了动作——她放下手机，凝视着面前的男生。
    “……”少女无瑕的脸蛋依然没有表情，两人像是在做着某种游戏，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互相对视。
    流进室内的风吹动他们的发丝。过了十几秒，也许是一分钟，少女浅粉的薄唇终于张开了。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嘴唇略略开合之后，望月遥从座位上起身，拿起一旁的提包径直走出教室后门。
    松枝淳直起身，他向着少女的背影挥了挥手，表情依然是耐心的和煦。
    “路上心~”
    做完值日，男生一个人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十七分钟后，他站在西荻洼的公寓门口，给聊天列表里的企鹅头像发去消息。
    “我已经到楼下了。”
    芋川夏实过了两分钟才回复。
    “马上就来！”
    少女不像一般女生那样拖拖拉拉、言而无信，没过一分钟，松枝淳就在公寓门口见到她的身影。
    “……”
    他惊讶地看着向自己走近的芋川夏实。
    少女身上是一件嫩黄的碎花连衣裙，或许是天气冷了，吊带连衣裙外还有一件冰丝的短袖开衫——注意到男生的目光，芋川夏实迈着有些腼腆的步子走到他面前，低头理了理自己的纯白开衫。
    “那个……这么穿不奇怪吧？”她抬起头，有些紧张又羞涩地问。
    这样当然不奇怪，松枝淳见过这条吊带裙——当初他和少女在附近的喫茶店聊天时，她穿的就是这件。
    那时还是春天，半年过去，嫩黄的碎花裙依然亮眼。发育良好的少女，身材也变得更加傲人。
    连衣裙的上围被撑的鼓鼓囊囊，露出耀眼美好的白腻肌肤，幸好有开衫的遮掩，才没显得那么引人注目。
    不过在开衫的搭配上，也能看出少女的心机。
    纯白的短款开衫下摆刚及腰间，很好地修饰了身材，不显臃肿肥胖。透气的冰丝面料带着薄纱网眼，隐约可见肌肤的颜色。
    少女的开衫并没有扣紧，只是自然地在胸前敞开着，帆布包斜挎的带子正好压在胸口——半遮半掩间摇颤的丰盈，反而显得更加诱人了。
    更重要的是，芋川夏实一向朴素随性的及肩黑发上，也多了一枚精致的向日葵发卡，别在她的右耳上沿。
    “……”松枝淳眨了眨眼，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错觉。
    “不好看吗？”芋川夏实拢了拢耳侧的头发，表情有些窘迫。
    要是松枝不喜欢的话，她就再上楼换成妈妈推荐的另一套衣服。
    “好看是好看……”男生不知该怎么。
    虽然相比那些精致时髦的女生，芋川的打扮算不上什么，可是对于一向不在这方面花心思的少女来，这些变化还是非常惊人的。
    “但是？”少女凑过来，好奇地眨了眨眼。
    “没有但是。”松枝淳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瞟向身后的街道。
    “你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难道芋川今天打算自己出镜？男生这么想着。
    他并不知道少女今天下午的目标，已经从“朋友一起出去玩”，变成了“和喜欢的人一起约会”。
    “我没问题了！”芋川夏实拉了拉胸前的挎包带子，走到男生身边。
    “我们出发吧！先去高円寺吃午饭怎么样？”
    “正好我也饿了。”松枝淳点了点头。
    于是下午一点二十分，饥肠辘辘的少年少女正式踏上了秋游的旅途。
    从西荻洼到高円寺，坐电车只需要七分钟。和芋川一起走出车站时，看着她腰间摇晃的帆布包，松枝淳突然想起了什么。
    “芋川换相机了？”
    她之前用的相机加镜头，光看重量和长度就知道价格不菲，不像是能装在帆布包里的样子。
    “啊，是的。”芋川夏实收起自己的交通卡，回过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一部巧精致的黑色相机。
    “今天带的是理光的卡片相机，出门比较方便。”
    少女着竖起相机按下快门，扁平的黑色方块里探出一截镜头。
    刚走出闸机的男生被定格在相机屏幕里，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很方便吧？”
    松枝淳走到她身边，看了看画面中措手不及的自己。
    “感觉这么的机器，拍出来也挺不错嘛。”
    “因为这可是卡片机里最强的几款了！”芋川夏实一下子话多了起来，和他一起走上街。
    “有合适距离的话，理光GR3的表现就会很好。但是卡片机换不了镜头，对于构图能力的要求就会很高……”
    听着身边少女兴奋的喋喋不休，松枝淳终于松了口气。
    芋川似乎还是那个芋川，这点依然没变。
    如果连相机都没带出门，那他真得怀疑一下少女今天的动机了……
    走出高円寺车站，立刻就是琳琅满目的商店街映入眼帘，二十四度的阳光不疾不徐地照亮街道，松枝淳放慢脚步，看向身边的少女。
    “中午吃什么？”他指了指路边坐着不少客人的拉面店。
    “要么吃拉面？”
    “不行不行！”芋川夏实马上摇了摇脑袋，嫩黄的吊带裙也跟着摇摆起来。
    “那个、”她偷看了一眼手机上提前做好的攻略。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去找家喫茶店吃点心吧？这样下午还能再买点东西吃。”
    男生想了想，“也行。”
    少女向着提前找好的目的地前进，一只手向着身后挥了挥。
    “那跟我走吧~”
    走进名为“七森林”的喫茶店，松枝淳的第一印象就是古旧感。
    像是上个世界的老咖啡厅，不算宽敞的店面里放着几张桌子和吧台，看上去有些拥挤。
    一盏盏吊灯从木质房梁间垂下来，不算明亮的灯光恰能照亮下方的台面。
    跟着少女进入角的双人座，男生环顾墙上歪歪斜斜挂着的画框和时钟，轻嗅昏暗空间里并不时髦的气味。
    “这店得有几十年岁数了吧？”他看向对面的少女。
    “好像快五十年了。”芋川夏实挪了挪座椅，双手搭上桌面。
    “松枝不喜欢这种氛围吗？”
    “那倒没有。”松枝淳同样伸手搭在桌上。
    芋川的手和他的手只隔着一个饭碗的距离，少女粉嫩指甲上健康的月牙白都清晰可见。
    像他这种高高大大、手长腿长的身材，坐在狭的空间里多少有点拘束的不适感。
    男生又动了动腿，他很快感觉到一抹温热贴了上来——那是芋川夏实裙摆下的腿。
    “……”
    收起自己的腿，和表情无辜的少女对视一眼，松枝淳转头看向钉在墙上告示板里的便签。
    “赶紧点餐吧。”
    两人点了三份秋季特供的点心和两杯当日限定的咖啡，不大的桌面很快被各种杯杯盏盏填满。
    男生拿起叉子，在画着随性线条的瓷盘边缘轻轻敲了敲。
    “看上去倒是挺不错嘛。”
    南瓜布丁的颜色是漂亮的焦黄，地瓜芝士蛋糕上点缀着纯白的奶油芝士球，栗子蒙布朗盖着淡褐色的线条，像是一团裹紧的意面。
    加上各具特色的餐具，精致得足以入画……松枝淳抬起头，对面的少女果然从口袋里掏出相机，毫不犹豫地拍了一张。
    他看着裙身包裹的饱满胸脯压上托盘边缘，上面的咖啡杯跟着晃了晃。
    “心一点。”男生忍不住开口。
    “什么？”芋川夏实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
    “没什么……”松枝淳低下头，默默喝了口咖啡，“赶紧开吃吧。”
    无言地享用起香醇浓厚的秋之滋味，两只银叉默契地在空中来回没一会，少女突然停下了动作。
    “啊。”芋川夏实放下叉子，直起腰看向对面的男生。
    “我是不是还没跟松枝过来着？”
    “什么？”松枝淳看着她嘴上的奶油。
    “今天早上东艺大给我发消息了——”少女舔了舔唇角，双眼亮晶晶的。
    “选拔通过！”
    男生睁大眼睛，他看了看周围就餐的客人，只能声地默默鼓掌。
    “你怎么不早点？”
    “忘了嘛……”芋川夏实的笑容有些憨憨的。
    “当时刚睡醒呢，迷迷糊糊的。”
    “那早知道今天该吃大餐的。”松枝淳笑着喝了口咖啡。
    “反正中午我先请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少女哧哧笑起来，给自己喂了一口蒙布朗。
    不过今天确实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芋川夏实品味着舌尖的甜蜜。
    绵密的栗子奶油像是她此刻的心情，少女感觉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
    包括向松枝淳告白。
    芋川夏实看过许多爱情片，虽然并不是看得越多懂得越多，但少女还是牢牢记住了一个道理——
    既然喜欢上一个人，那肯定就要尽早告诉对方。
    这就是最大的道理。
    所以她要在今天，对松枝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