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所愿

    诸圣之中，心念相同，于是，陈烛抬指轻点虚空，放任时间的权限。
    如若不然，祂镇压在这里谁也别想让时间撼动。
    隐隐约约，有钟声一响。
    “咚……”
    万千世界，恒沙河流，在此刻伴随着星穹闪烁而逆转。
    太阳从坠到升起。
    这是改天换地，但诸圣微皱眉头，似乎有一些东西被烛神所隐藏。
    祂们看了一眼，并未计较。
    此时祖龙才是大家心系的。
    时间在跨越。
    诸圣看见了终点，那是一尊静静站在妖庭中的背影，并未坐下。
    祂似乎厌烦了那尊贵至极的妖庭帝座。
    六尊圣人，两尊混元的到来，让妖庭契机刹那变得不同。
    滚滚妖气，无穷气运，就是太阳这尊贵之地也要低下一头。
    祖龙看着妖庭的琉璃瓦，其中长出了一朵朵的繁花。
    “来了。”
    祂微笑着看向前方。
    祖龙是看不见六圣的。
    但祂猜得到，此时虚空之中，陆续走出一尊尊不可思议的伟岸存在。
    祖龙未成圣，亦不是混元。
    所以，祂见六圣两混元，如同见磅礴之山。
    可祖龙身上的气质并不输在场任何一位。
    “祖龙道友。”
    太平道人率先开口：“吾是否还该称呼你为一句兄长？”
    “我没有资格当什么兄长。”
    祖龙看着眼前这些人，眸子里有果然如此的神情。
    “你们不该来的，吾想不到理由。”
    祂的目光转动，垂在陈烛身上。
    “烛，你总算是长大了。”
    “大兄，我回来救你。”
    陈烛直接坦言：“巫妖大劫注定了两族没，只是我没想到，最后大兄会死。”
    “死？”
    祖龙轻轻摇头：“我还能惊动六圣两混元？”
    “大兄！”
    陈烛心头有不祥的预感，此时的大兄看起来太镇定了。
    镇定得，好像祂早已经见过今天。
    “死又如何呢？”
    这尊帝王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得……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耐能够引起祂的波澜。
    “祖龙，你不该死。”
    通天教主紧跟着开口：“吾等成圣，已经知道真相，你不应该就此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在此之前，你不为自己，只为万灵众生，但在此之后，吾等为道友护道。”
    祂们清楚的知道，以祖龙才情，不应该止步于此。
    祂若是最开始便被奔着成圣而去，定然是能够成圣的，结局完全可以改写。
    可是，祂放弃了。
    为祖龙时，祂培养龙族，推动洪荒。
    所以，大家鲜有看到祖龙出手，也很少看到祂修炼，悟道。
    若是悟道，天下龙族将会有绝对的统治权。
    可是，祖龙没有。
    祂手握混沌珠，依旧身死。
    第二世，祖龙化身帝俊，拥有不可思议至高位格，成就天婚，更是整个洪荒的至尊之位。
    莫是芸芸众生，就是六圣未成圣前也要看祖龙的眼色。
    然而，如此尊贵的位置，气运汇聚的中心，帝俊若是认真修炼，最后成就恐怕不亚于圣人。
    证就混元，应该轻松。
    然而，帝俊呜却依旧没有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大道之上，祂在寻找最正确的道路。
    可即便如此，其才情也可怕至极，手下十大妖圣，镇压三界。
    陈烛平静的吸了口气，祖龙的神色一点也没有开心与惊喜。
    “大兄？”
    他声音颤了颤，结果恐怕跟他想的不差。
    果不其然，祖龙对通天教主拱手。
    “谢圣人的好意了，可吾，不太想继续。”
    祂神色里终于有松弛。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你们知道吾所经历的岁月有多漫长。”
    “你们求了多久的道，吾就求了多久的众生，太累了。”
    这尊天地第一尊生灵，也会累啊。
    圣人们沉默，太平道人沉默，陈烛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祂一直试图看清大兄，现在看来，祂的确看清了一部分。
    会有人不愿意活吗？
    “吾不信！”
    通天教主还想坚持一下：“道友，我们可助你恢复自由身，就算没有权柄，亦可助道友踏上混元路。”
    “届时，道友想法自然与现在不同。”
    “是啊，吾等已经是圣人，但道友你可知晓，万一某日，我等要掌控苍生呢？”
    准提圣人此时开口对祖龙道：“届时，道友所求就成了一场空，你不看着，未来如何放心？”
    “吾放心。”
    祖龙笑了，对着陈烛道：“我的弟弟，你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看着哥哥我所打开的洪荒付诸一炬吧？”
    陈烛不会，但他选择谎：“大兄，你知道我最怕累了。”
    “你这性子，以为大兄不知？”
    祖龙嘴角露出弧度，也唯有见陈烛时才会开心一些。
    “好了，诸位不忙吗？”
    祂直言要送客了，语气也微微森冷。
    “你们知道，我杀了到弟弟妹妹。”
    那些，是祂亲手孕育，培养出来的生命，曾经承载着祂所有的希望。
    这一点，大家都以为不过是事。
    可在祖龙看来，祂也原谅不了自己。
    一切的结局在烛龙成就混元，六圣成道的那一刻已经注定。
    就是通天教主也不在话。
    祂是一线生机之圣人，可若是连其本身都要放弃，那祂也无可奈何。
    “诸位，都散了吧。”
    祖龙对陈烛招了招手：“虽然不知你还会不会来找大兄，但巫妖决战已经迫在眉睫，你的十个侄儿死了九个了。”
    祂没有坐上帝座，而是席地不知礼节似得，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来，陪大兄两句。”
    “好。”
    陈烛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走过去与祖龙并排坐下。
    “唉……”
    六圣与太平道人叹息一声。
    祂们拱了拱手，事不可为，也不必要在这里打扰祂们了。
    祂们忽然消失，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圣人所在的地方，才是一切的开始与继续，就算是时空闭环了，祂们也是起点。
    “大兄！”
    人走了之后，陈烛脸上再也没有了开心的表情。
    “你如果真的这么决定，龙族怎么办？”
    “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负责人，更何况常羲与羲和呢？”
    “你就这么拱手让人了？要是她们改嫁，我也不会拦的。”
    “你想想，到时候别人在你媳妇身上感慨，这妖皇的……”
    “啪！”
    ，陈烛挨了一巴掌。
    嗯，该的。
    祖龙淡然收起了手：“谁也不是谁的一辈子，天婚成，如果要一直持续，那世间岂不是也定性了？”
    祂看得更远。
    “如果不能因为愿意与感情而在一起，那永恒的婚姻将会是无尽的折磨。”
    祂早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吾本来与祂们感情就不深，祂们，太了。”
    也只有祂才能这句话了，换做其他人，恐怕只会让人嗤笑。
    常羲与羲和，何等人也？大神，一道之司职。
    陈烛不言。
    最后的手段也没用了，他知道自己服不了大兄。
    “好了，烛，以后吾死了，你就需要自己一个人去走那些该走的路了。”
    祖龙的手掌在陈烛肩头：“我还记得，你刚刚诞生时候的懵懂，那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一点也不狡猾。”
    后者想笑，笑不出来。
    “你要是想吾，来看看吾即可，生死与时间对你来，并不存在才是。”
    祂笑着道：“你就当大兄偷懒了，就在这里停下了脚步，不想继续往前走。”
    “那也不行。”
    陈烛性子起来了：“你就算死了，我也把你捞出来，你一直死，我一直捞，一直到你愿意活着为止！”
    “你！”
    祖开始头疼，如果陈烛真这么做，祂还真的没有办法。
    ……
    最后，陈烛还是没有强求。
    只因为祖龙了这样一句话。
    “弟弟，我的好弟弟。”
    “大兄从来都没有倚靠，一切都是自己走，你就当，当大兄去找倚靠了，如何？”
    “大兄也想尝尝这个滋味，死后，与父神在一起，一定是幸福的。”
    父神……
    这终于动了陈烛。
    哪怕他不愿意，可祂也无法强求。
    不要解不解渴，他大兄就一根老苦瓜！
    “但是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挖出来的，到时候你别你没有休息够！”
    “行行行，依你，依你。”
    二者的对话，到此为止。
    陈烛没有走。
    巫妖决战是必然的，他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一切起。
    帝俊最后还是被祖巫联手而打败。
    但祂很强。
    “父神真身又如何！”
    祂震怒至极：“汝等玷污父神，今日本尊要行家法！”
    祂接引无穷星光，以太阳为核心，太阴为辅助，手下三百六十大妖届时大罗金仙，加持伟力于一身。
    以洪荒对峙父神真身！
    这是一场已经远远超出了准圣层次的碰撞。
    这像是两尊混元在厮杀。
    但最终，一切皆要幕。
    祖巫一方，帝俊咬牙，与十二祖巫硬撑！
    “弟弟妹妹，我们自幼便知道自由有多么重要。”
    “此战，就算不是为了我等血脉，也要为了天下众生，必须要赢！”
    此时的妖庭，祖龙想要的是未来的秩序，王朝更替。
    而此时的祖巫，为了自由，为了不被束缚，堂堂正正活在天地之间而战！
    妖庭的各尊教主，与巫族的各尊教主想法同样不同。
    他们在贯彻自己的大道，以此战为最大的机缘，要突破那最后的一层隔阂。
    陈烛看到了许多人。
    有风雷教主，有罗浮教主，更是有言教主，神巽教主等老熟人。
    他看到了白泽叹息，打算拼死。
    但十二祖巫的盘古真身压制之下，口鼻哼声一响，白泽被重创。
    他无法动弹。
    陈烛看到鲲鹏振翅，在见到盘古真身的第一时间已经逃离。
    他也看到，有龙族在不知何时何地，在犹豫，在思考是否参战。
    一根根的香火飘向了他这里。
    那是各龙祖在询问，请示。
    他们不傻，恐怕已经有所猜测，但是不敢确定。
    祖龙还是有温柔的，祂不愿意龙族加入战场。
    于是，陈烛没有回应。
    巫妖决战的最后一刻也来了。
    父神真身本该是无敌，可后土不在，真身不完美。
    而周天星斗大阵之下，帝俊的气势也到了最顶点！
    “轰！”
    刹那之间，天地失声，万灵在疯狂消散。
    如同火焰烧化了雪花。
    许久之后，陈烛依旧站着。
    十二祖巫所凝聚的盘古真身崩塌，祖巫一尊尊跌了下来。
    而祖龙所化的帝俊，此时半跪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息。
    在最后一刻，祂以自身硬抗了所有的冲击。
    “唉……”
    陈烛起身，转身离去，祖巫们不需要他操心。
    后土还活着。
    就是十大妖圣此时有些惨不忍睹。
    周天星斗大阵崩塌了。
    十大妖圣踉踉跄跄，还想报仇。
    “巫族啊！”
    飞廉凝视陛下身死，这一刻，几乎所有展望都消散了。
    “我要你死啊！”
    祂轰然自爆，不会放过巫族祖巫！
    本就受了致命伤的巫族再也扛不住，强良——死了。
    “杀！”
    九婴也飞身而起，轰然自爆！
    这是一场可怕的同归于尽。
    到了最后，计蒙勉强睁开眼睛，可他看到的是满地的尸体。
    “兄弟们？”
    计蒙只找到日月精轮的碎片，先天灵宝都打碎了。
    “巫族？”
    祂只看到碎肉，那些已经失去任何神能的残骸。
    “不……不……”
    计蒙茫然无措，踉踉跄跄，一步步茫然的行走在战场之上。
    祂不知道，自己为何还活着。
    但他不甘心，想要复仇，却不知从何而起。
    到处都是尸体。
    到处都是大道残韵。
    先天灵宝沉没在这片战场。
    “不！”
    他的道心暑假偶就要崩塌，关键时刻，一只手掌在计蒙身上。
    “你是龙族，怎么能够如此不堪？”
    饕吼一边收拾着满地的碎片，一边叹息。
    “你要活着，妖族不能没有后台，如果你还是徐想不开也许可以去龙族看看。”
    “老师……”
    在这一刻，堂堂妖圣计蒙嚎啕大哭。
    “老师，老师啊，没了，全都没了啊！”
    他哭的撕心裂肺：“我们的目标，我们的一切，我认识的所有人，全都没了啊！”
    这是最可怕的酷刑。
    饕吼也不知道该什么。
    祂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还是赶紧捞宝贝为妙。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咦？这脚怎么这么眼熟？
    陈烛一巴掌把饕吼手里的先天灵宝碎片们拍，哭笑不得：
    “饕吼，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啊！”
    “这巫妖战场，我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