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因果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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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杀了。”陈望潮微笑。
    方寸山言语中那种超越问心香的诱惑似乎对陈望潮并不起作用似的。
    小镇做题家只是总想着当第一,对杀人却没什么兴致。
    “哦?不趁着今儿我有空?以后可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方寸山继续问道。
    “不了,大师兄您什么时候走?”
    “那你要做什么去。”
    方寸山没有回答陈望潮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去上坟。”
    “那走吧。”方寸山没问给谁上坟,去哪上坟,他做了个手势,身边摆明弩卫顿时四散。
    一人居中指挥,十一队弩卫四散开来。
    夜幕中,隐隐有血腥味道传来。
    “大师兄,这种脏活,犯不着您亲自来吧。”陈望潮没忍住,低声问道。
    “我天衡司,你刚刚不是说的挺顺嘴的么。”
    方寸山也没忍住,出言讥讽到。
    话音刚落,方寸山就觉得不对,哈哈一笑,摇了摇头。
    夜风呜咽,陈望潮腰间系着两颗头颅走在长南的小径上。
    方寸山跟在后面,靴底碾碎了几只挡路的毒虫。远处传来弩卫清理残余的闷响,但两人都没有回头,只是一心赶路。
    几日前两人经过的那间熟悉的茅屋渐渐显露轮廓。
    月光下,门槛上的血痕已经发黑,像几条干涸的小溪。屋檐下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沙哑的“叮当“声——有片沾血的铜铃不知何时裂成了两半。
    茅屋的门槛上,黑褐色的血痕已经干涸成蛛网状。
    陈望潮弯腰将两颗头颅端正摆在血迹最浓处,王志泉那张沾着桂花糕碎屑的脸正好对着灶台方向。
    “老李,带人来看你了。“
    方寸山凝神看着陈望潮,眼睛不知不觉已经眯了起来。
    “师兄,你会画安魂符么。”
    “会。”
    方寸山拿了三张纸,画了安魂符交给陈望潮。
    陈望潮把三张新画的安魂符轻轻贴在门框上。
    符纸无风自动,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
    他指尖燃起一缕小火苗,火光映照出屋内凝固的血迹——灶台上的铁锅还在,只是里面的黑粥早已干涸成块。
    方寸山站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看见树皮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药“字——那是小女孩生前练习的字迹。树根处散落着几页药性歌诀,被血浸透的纸页上,“慎用“二字格外刺目。
    “这个忘了给你。“
    陈望潮突然从袖中抖出半块朱砂。鲜红的粉末飘洒在门槛上,与陈旧的血迹混在一起。
    夜风骤起,屋檐下残破的风铃发出沙哑的声响。
    方寸山突然问道:“那本药性歌诀,是你送的?“
    “不是。“陈望潮摸了摸腰间的牛耳尖刀,“小女孩说,以后长大了想当个医修。“
    方寸山的眼睛很好看,但他没有继续看陈望潮,而是走到不远处随意蹲下,托腮看着这个古怪的“小师弟”。
    陈望潮在茅屋前站定,缓缓蹲下身。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按在潮湿的泥土上,指节微微发力。
    “嗤——“
    一缕青烟从他指缝间升起,掌心里的泥土在灵火炙烤下渐渐泛红,凝结成三炷粗糙的土香。
    细小的火星在香头明灭,散发出混着血腥味的泥土气息。
    他双手持香,举至眉心。
    第一鞠躬时,腰弯得极低,后颈的脊椎节节凸起,像一张拉满的弓。
    第二鞠躬更慢。陈望潮的额头几乎触到地面,三炷土香燃烧的烟雾笔直向上,在夜幕中凝成三道青灰色的细线。
    门槛上的血痕突然开始蠕动,像被什么牵引着向香头汇聚。
    最后一拜,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整整三息。
    “因果了了。“
    方寸山蹲槐树下眯着眼睛看陈望潮。
    他看见那些香灰落地后,屋内散落的药性歌诀书页突然无风自动,将“朱砂有毒“四个字轻轻翻到了最上面。
    陈望潮鞠完躬,表情平静,走到方寸山面前。
    “大师兄,谢了。”
    “客气。”
    “下次请你吃桂花糕。”陈望潮笑了笑,“还要请问大师兄您几个问题。”
    “说。”
    陈望潮掸了掸衣袖上的香灰,正色道:“大师兄,青灵境凶险,我这炼气四层的境界,该备些什么符箓?“
    方寸山指尖在虚空中勾画,几道灵光凝结成符箓虚影:
    “铁衣符——取玄龟吐息之意,防御作用不错,推荐。“
    一道龟甲纹路的符箓虚影浮现,看样子方寸山早就知道陈望潮想要问什么。
    “惊雷刺——可以提升你小火苗的威力。“
    符纸上跃动的小火苗噼啪作响。
    “啊?!”陈望潮一怔。
    惊雷刺听起来和武器相关,怎么还能加强小火苗的威力?
    不过他没有询问方寸山,而是用心记下。
    “神行贴——使用后能加强移动速度。“
    符纸上的云纹正在快速流动。
    “匿息绢——可以隐藏气息。“
    半透明的符纸像蛇信般颤动。
    “破障目——使用后能看穿幻术。“
    符箓上的瞳孔图案诡异地转动着。
    方寸山突然并指一划,五道符箓虚影齐齐融在一起。
    “大师兄,符箓能叠加么?”
    “有些可以,有些不可以,你自己试试。”方寸山也懒得多废话,蹲在大槐树下看着陈望潮,“也是,一般世家弟子不会在炼气期与人争斗,青灵境这类小世界也都是提前打好招呼的。”
    “他们进去就是走个形式?不是要龙争虎斗的么?”陈望潮一怔。
    “看不惯的话,你本事大了可以把他们都吊在大槐树上。”方寸山哈哈一笑,“我倒是觉得这个方式不错。”
    说着,他打开蜃影,通知弩卫把偷税漏税的人吊死在树上。
    陈望潮等他说完,又问了些有关于功法的事情。
    现在陈望潮算是有点“小钱”,千八百万的灵石留在身上是祸患,倒不如都花掉合适。
    后来陈望潮干脆打开蜃影,让方寸山帮自己选装备。
    “我到现在还没有千万灵石。”方寸山看着陈望潮账户里一连串的数字,也颇为感慨。
    自己一路走来,踩了不知道多少尸体,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以下克上的搏杀。
    然而眼前这个要从长南走出去的小家伙竟然短短月余就有如此庞大的身家。
    “大师兄帮我都花掉。”陈望潮冷静的说道。
    他想问要给方寸山多少供奉,但毕竟脸皮薄,没好意思问出口。
    方寸山眼角余光瞥了下陈望潮,他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
    ……
    一夜就这么过去。
    天色微明,花无双和铁柱并肩走在山道上,晨雾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花无双已经恢复了少许,铁柱也没躲在纱帐里修炼,两人很罕见的仪器下山。
    “铁柱,你昨天听到了么。“铁柱用粗糙的手掌搓了搓脸,压低声音道:“昨晚上满城都是破空声,你说那些天衡司的弩卫怎么会这么强!“
    铁柱咳嗽两声,指了指自己青黑的眼圈:“我数了一夜,至少三百二十声弦响。“他忽然一下子怔住。
    他扯了扯花无双的袖子,“你看那边!“
    转过山脚,铁柱和花无双清晰的看见山道两旁的梧桐树上,尸体像腊肉般密密麻麻地悬挂着。
    晨雾中,那些青紫色的脚掌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在石板路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最显眼的孙执事被倒吊在最高的枝桠上。
    她肿胀的躯体已经将云锦法衣撑裂,露出爬满尸斑的腰腹。
    精心描画的柳叶眉被胀开的眼皮扯成诡异的弧形,两颗充血的眼球突出眶外,直勾勾地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那条曾经能说会道的舌头,如今紫黑发亮,一直垂到额前,舌尖还挂着干涸的白沫。
    而她脸上的法令纹也终于消失不见。
    “咯吱——“
    树枝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中,一滴浑浊的尸液从她指尖坠落。
    突然,一阵穿山风掠过。孙执事的尸体猛地转了个方向,露出后颈上那个烙铁烫出的“衡“字。
    焦黑的皮肉翻卷着,隐约可见森白的颈椎。她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脱落大半,残存的几缕白发在风中飘舞,像垂死的蛛丝。
    更让两人感觉惊悚的是——孙执事的头颅此刻完全笼罩在一层半透明的蓝焰中,头骨像灯笼般发出惨白的光。
    她的皮肤早已烧尽,裸露的颅骨上爬满细密的裂纹,脑浆在颅内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时不时从眼窝和鼻腔里溢出青白色的泡沫。
    诡异的是她那条灵根——像条青紫色的毒蛇般从烧穿的腹腔垂下来,末端仍连着焦黑的脊椎。
    灵根表面布满霉斑,在火焰中不断扭曲,发出“滋滋“的声响。每抽搐一次,就有大股腥臭的脓血滴落。
    哪怕是花无双这种莽汉子都被吓了一跳。
    他刚刚还在恨孙执事试药不给钱,自己要倒欠她六百贡献点。
    可现如今就看见孙执事被吊了起来,点了灯。
    花无双的情绪有些复杂,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贪墨试药弟子...“
    “私贩灵根...“
    “偷逃天衡司...“
    远远的,两人能看见孙执事身后账单上的各种字样。
    铁柱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他分明看见,那些滴落的蜡油里,凝固着孙执事最后惊恐万状的表情。
    更可怕的是,每当火势稍弱,那颗燃烧的头颅就会突然转向他们,烧空的眼窝里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
    “走吧。“花无双拽着铁柱的袖子,声音发颤,“这灯,怕是还要亮上三天三夜。“
    “我艹!”铁柱低着头,不敢再看,低声骂了一句,“天衡司收税狠,杀人更狠。”
    他猛然想到自己与天衡司税吏的一些小小手段,身上冒起了鸡皮疙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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