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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4章:内起居注!内廷宦官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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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四日,午后。
    阳光毒辣,如烈火般炙烤着大地。
    京师五品以上的衙门,皆置有冰鉴、折扇、竹垫,官厨内皆备有绿豆汤、酸梅汤、荷叶茶等解暑饮品。
    当然,衙门与衙门之间的待遇也不一样。
    除禁中外。
    内阁的待遇定然是最好的。
    其次是翰林院、六部、鸿胪寺、通政使司等,五军都督府与锦衣卫这些武官衙门的待遇则相对要差一些。
    这一刻。
    司礼监衙门,后厅。
    身穿薄丝绸便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正躺在一张竹椅上午睡。
    前庭内。
    数名宦官迎着烈日,提着水桶,正为六棵卷叶发蔫的大槐树浇水。
    他们动作很轻,怕吵醒冯保,但又不得不在此时浇水。
    槐树,被誉为正统之木,大明各个官衙中都有种植,故而,官衙又被称为槐衙。
    冯保喜附庸风雅,特信“门前有槐,升官发财”这句俗语。
    待他醒后。
    若看到槐树叶发蔫而根部又是干的,这群宦官,每人都要领十个耳光子。
    就在这时。
    冯保较为宠溺的干儿之一,宦官徐康,快步走到后厅。
    然后站在门前等待冯保醒来。
    他刚站定身体,冯保便睁开眼,扭脸看向门口的徐康。
    “走路走得如丧考妣一般,搅吾清梦,是有何事啊?”冯保黑着脸问道。
    因一直做着伺候人的差遣。
    冯保的睡眠向来很浅,特别是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瞬间就会睡意全无。
    徐康快步入厅,拿起一旁的毛巾,浸水拧了拧后,双手呈递到冯保面前。
    “干爹,儿子有大事汇禀,大好事!”徐康激动地道。
    冯保擦了擦光滑白皙、下颌无一根胡须的面庞后,将毛巾扔在一旁,坐起身来。
    徐康兴奋地道:“干爹,昨日我意外发现,张鲸偷偷前往内承运库,将先帝……先帝曾使用过的一套五彩春宫瓷盘拿到陛下面前,直到今早,才偷偷放了回去。”
    隆庆皇帝(明穆宗)甚是好色。
    曾命内府烧制瓷器时,将男女私亵之状绘于杯盘茗碗之上。
    其驾崩后。
    这些瓷碗瓷器便封存于内承运库之中。
    冯保微微撇嘴。
    “我还以为是何事呢?陛下明年初便将婚配,当下已有宫女教导他床第之事,他私下看这些物品并无不妥,虽然太后向来不喜,但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什么!”
    “你不会想要凭借此事,就将最近风头正盛的张鲸除掉吧!”
    徐康心里打什么主意,冯保全都知晓。
    然此事乃是皇帝隐私。
    作为内廷宦官,即使知晓,也应帮其隐瞒。
    若去李太后那里告状。
    李太后虽厌恶隆庆皇帝这种恶趣味,但为了皇家脸面,外加万历已到了启蒙之时,绝不会惩罚万历,反而会重惩将此事揭露出来的宦官。
    冯保感觉,大概率是万历私下要求看的。
    因为年幼时期的万历多次看到隆庆皇帝使用这些瓷器,后者完全不避讳,李太后当时劝诫,还被痛骂了数次。
    徐康眼珠一转。
    “儿子知晓此事不算大,但是……但是张鲸他……他未将此事记录到《内起居注》里面,干爹,这可是大罪过呀!”
    “未将其记录到《内起居注》内?你是如何知晓的?”冯保疑惑地问道。
    《内起居注》,专门记录皇帝隐私与内廷之事。
    当下主要记录万历的饮食、身体健康、每天的睡眠和一些休闲娱乐活动,以后会侧重记录他临幸嫔妃的情况。
    目前负责《内起居注》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
    张宏乃是当年裕王府的老人儿,不争不抢,与冯保的关系还算不错。
    具体记录的,是张宏的两个干儿子,张诚与张鲸。
    这二人锋芒毕露,为冯保所不喜。
    沈念、王家屏等起居注官记录的《起居注》,有部分内容会公开,作为后世修撰《实录》《会典》的原始材料。
    而《内起居注》则是完全不公开,外官不可见,由司礼监密封在皇史宬中。
    其最大的功用。
    是作为皇室血脉传承和皇帝健康的官方凭证。
    当下,只有两宫太后有资格翻看《内起居注》。
    宦官张鲸私下让万历把玩五彩春宫瓷盘,不算是罪过。
    但是,在《内起居注》上不记录,则是大罪。
    即使是万历要求不能记录,负责记录《内起居注》的宦官也必须记录,不然日后,万历若临幸某个宫女,使得那名宫女怀了龙种。
    若无《内起居注》记录,便无证据证明龙种的真伪。
    此记录关乎皇家正统,不可有半分隐瞒。
    徐康回答道:“干爹,我花了一千两银子,使得张诚告知了我昨日《内起居注》的内容,咱们只要突袭检查《内起居注》,便能让张鲸认罪!”
    张诚与张鲸虽是同一个干爹,但关系并不好。
    在二人眼里,张宏是他们干爹,金银则是他们的亲爹。
    此刻。
    徐康的心情甚是激动。
    他不惜耗费千两白银调查此事。
    一方面是因近日张鲸过于受宠,使得冯保不悦,另一方面是张鲸是他宦官仕途中的绊脚石。
    张鲸有此罪名。
    即使不被流放,那也是分配到浣衣局或菜院做苦差。
    到那时。
    这辈子都难以再伺候万历,他的机会便来了。
    冯保想了想,道:“此事莫再提了,待过段时间,我去找张宏,让其将张鲸调派到别处即可。”
    “啊?只是调派到别处?”徐康一脸的不可思议。
    “干爹,这……这是我们除掉张鲸的大好良机啊,一旦他做大,使得陛下离不开他,就晚了!”
    冯保没好气地道:“怎么除?去揭陛下的短儿,让天下人都知陛下在看春宫?”
    “干爹,我们……我们可以向太后汇禀。只要让太后知晓,陛下便不得不重惩张鲸,张鲸坏的是礼法,是祖制啊!此事在内廷解决,定然不会惊动外廷的!”
    “我……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愚蠢的儿子,跪在这里,自打十个耳光,好好反省一番吧!”
    罢。
    冯保站起身,大步朝着前庭走去。
    往昔,万历做错事,冯保必向李太后汇禀。
    但当下,局面已经完全变了。
    十五岁的万历已渐渐掌权,冯保要想稳固自己在司礼监的地位,便必须以万历的利益为重。
    若向李太后汇禀,确实可以除掉张鲸,使得张宏受到惩罚,但也会伤了万历的脸面,使得他厌弃自己。
    一名近侍宦官一旦被皇帝厌恶,那即使不犯错,好日子也到头了。
    后厅门口,两名宦官看向徐康。
    这十个耳光,徐康如果扇得不够响亮,嘴角没见血,就算不合格,将会被逼着再扇一遍。
    啪!啪!啪!
    徐康一脸无奈,开始扇起了自己的嘴巴子。
    他本是来邀功请赏的,没想到竟要自扇十个嘴巴子。
    这一刻的他。
    还是没能想明白,冯保为什么要白白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片刻后,徐康肿着脸离开了司礼监。
    他越想心里越难受。
    “不行,这一千两银子不能白扔,我必须要赚回来!”徐康心中又生出一个主意。
    他准备去敲诈张鲸一番。
    ……
    近黄昏,一间供宦官休息的洗漱房内。
    只剩下徐康与张鲸两人。
    他们年龄相仿,乃是老熟人,但脾气不合。
    曾有过数次口角,但随着张鲸在御前伺候的机会越来越多,已看不上徐康了。
    “徐康,到底有何事啊?我最近忙着呢!”张鲸有些不耐烦地道。
    “哼!”
    徐康冷哼一声,道:“张鲸,昨日你竟偷偷前往内承运库将先帝曾使用的一套五彩春宫瓷盘拿到陛下面前且不将此事记录到《内起居注》上,你可知这是何罪?”
    “若让我干爹知晓了,直接就可以将你杖毙!”徐康到“杖毙”二字时,将音调提得甚高。
    当下,昨日的《内起居注》已经封存,外加徐康已派亲信在那里守着。
    张鲸想要替换或修改内容,完全不可能。
    听到此话。
    张鲸两个狭长的眼睛眯成两条缝,缓了数息后,直接道:“你想要什么?”
    张鲸迅速伸出五指,道:“简单,给我五千两银子,我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五千两银子,你还真是狮子大张口,你以为我是印钱的吗?”
    “张鲸,别以为我不知,自打你年初伺候在御前,所得的差遣皆是有油水的肥差,外加还有一些向你行贿的官员,区区五千两银子,你怎会拿不出来?”
    张鲸想了想。
    “可以,你先回司礼监,我稍后便为你送去!”
    “懂事就好!”
    徐康走到张鲸的面前,下意识想要揉一揉张鲸的脑袋,但被后者迅速躲开了。
    随即,徐康哼着曲朝司礼监走去。
    张鲸望着他的背影,口中喃喃道:“作死的傻货!”
    ……
    半个时辰后。
    身在司礼监衙门的徐康并没有等来银票,反而等来了冯保令一名宦官传来的一句话。
    “无知蠢货,勒索同僚,自扇二十个耳光!”
    于是乎,在两名宦官的监督下。
    徐康朝着自己的脸上又狠狠扇了二十个耳光。
    扇完之后。
    其嘴角带血,脸颊青肿,如同嘴里被塞了四个鸡蛋。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张鲸坏了规矩,他为何一下子挨了三十个耳光。
    ……
    深夜。
    徐康从床上爬起,越想越生气。
    他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决定将此事揭露出去。
    “伪造《内起居注》,此乃杀头之罪过,此事若让太后知晓,若让内阁四位阁老知晓,绝对会令司礼监杖毙张鲸!”
    “冯老东西护着张鲸,显然是等着张鲸接替他,然后为他养老呢,我偏不让他如愿!”
    “待揭露了此事,我不但没错,而且有功,不过就是令陛下有些不悦罢了,此举无罪!”
    “沈侍读曾在内书堂讲过,宋朝时有包拯唾脸之谏,还有唐介的拦辇之谏,我……我要做宦官中的包拯、唐介、海瑞,对,我要成为宦官中的海瑞,揭露内廷中宦官之罪状,为了大明江山,为了祖宗礼制,不惜触怒龙颜!”
    “我相信,陛下是英明的,他定然会重用我这样的宦官,张鲸,你必死!”
    ……
    六月二十五日,近午时。
    文华殿内。
    万历正在批阅奏疏。
    冯保站在一旁辅助批红,张鲸站在下首伺候。
    沈念以起居注官站在右侧,并不时回答万历提出的问题。
    就在这时。
    宦官徐康从后侧门快步走进大殿。
    作为近侍宦官,他有资格来到文华殿,不过不是直接向万历汇禀事情,而是寻冯保汇禀事情。
    然而,徐康从后侧门进殿后突然加快步伐。
    在引起冯保与张鲸注意的那一刻,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道:“启禀陛下,奴才有要事汇禀!”
    这一嗓子甚是响亮。
    不但将万历与沈念吓了一跳,还使得偏殿待宣的四大阁老都站起身来,然后走到大殿侧门前,望向跪在地上的徐康。
    冯保立即猜到徐康想要作甚,当即道:“徐康,陛下批阅奏疏之时,岂容得你在此喧哗,无论有何事,你必须先向我汇禀,怎可惊扰陛下,速速退去!”
    徐康腰板一挺,高声道:“陛下,奴才汇禀之事关乎内廷隐秘,关乎陛下之日常,请允准奴才汇禀完毕!”
    这句话,徐康昨晚足足练了三十多遍,不但流畅而且还没有一丝阴柔之气。
    “砰!砰!砰!”
    徐康学着曾经一些科道官死谏的模样,朝着石板地使劲磕头。
    万历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道:“讲!”
    听到此话。
    冯保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心道:你个兔崽子找死,拉上我作甚?
    一些事情记在《内起居注》上根本不算事儿且无人知晓,然而若记在《起居注》上,那便算作大事,以后可能会出现帝王实录之上。
    听到一个宦官出这番要紧的话语,四大阁臣也纷纷从侧门走出,站到了大殿下方。
    而此刻。
    张鲸的脸上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需要先将自己伪装成为猎物,徐康所做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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