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非本将军不知兵？

    “将军，那庞德正于营外抬棺叫阵，狂言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们亡！”
    “将军，点兵吧！”
    “父亲，出战吧！”
    ……
    建安二十四年，八月，
    樊城，
    汉军大营，
    关羽揉着发涨的脑袋睁开眼，就听到三个惊天霹雳般的关键词。
    庞德叫阵，父亲，出战……
    关羽腾地一下自榻上惊坐而起，快速打量起周遭。
    身上是一身绿袍，身下是坚硬的木板床，帐边靠着一柄寒光凌人的青龙偃月刀，床边立着两人，左手边是满脸络腮胡的粗犷汉子，右手边是一名俊秀青年。
    二人正满脸殷切地望过来。
    瞧二人神态，就差脸上写明了“庞德这种无名之辈也敢前来狂言挑衅，将军/父亲快上马，率军出击将其斩于马下！”
    关羽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看向络腮胡汉子，“周仓？”
    “末将在！”
    汉子声音铿锵有力。
    关羽又看向俊秀青年，“平儿？”
    “孩儿听命！”
    俊秀青年抱拳躬身，一派将门虎子风范。
    果然是周仓和关平……关羽微微点头，略一沉吟，对二人道：“高挂免战牌，令各部谨守营寨，不得出战！”
    罢，见二人似不愿领命，便语重心长道：“为将者，当以大局为重，不可逞匹夫之勇。”
    二人再次对望一眼，皆是满脸惊诧。
    尤其是周仓，双眼瞬间瞪大如铜铃，死死地盯着关羽。
    不可逞匹夫之勇？
    这话可不像将军您的风格啊，您哪次不是拍马提刀甩下大部队，孤身一人冲阵？那颜良咋死的，那文丑，那华雄，那五关六将……都是自杀的嘛？
    不对劲，十分地不对劲！
    对上周仓的眼神，关羽略有心虚地背过身，甩手道：“去吧！”
    二人再次对望一眼，还是二脸不解。
    不过不解归不解，这次二人倒是没有再杵着不动，磨蹭着领命而去。
    待二人身形被帐帘所掩，关羽这才松下一口气，瘫坐于榻上。
    不得不，他与原身的气质举止天差地别，硬装到这里已是极限，再与二人多处一会，非露馅不可。
    他原本只是后世一名大货司机，因出车前贪了两杯而疏于检查车况，以致大货车在一个长下坡时刹车突然失灵，猛烈冲入应急避险道而失去知觉，再醒来时就成了关羽本尊。
    虽然前世的他在日常工作生活之余是个军迷，曾无数次设想过三国之殇、季汉之憾，更是无数次代入关羽之位，推演季汉逆天改命之途，但当意识到自己真穿越成关羽时，心脏还是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作孽啊…！”
    关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是建安24年（公元219年）7月，如果不出意外，四个月后，他就会从威震华夏的武圣变为一个死人。
    还有四个月，应该还来得及吧？
    已经被后世灵魂占据的关羽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而对于建安二十四年原时空的关羽而言，这一年是其军事生涯中最为辉煌却又急转直下的一年。
    这一年，关羽发动了襄樊之战，这一战役成就了其人生的最高光时刻，却也悄然埋下了覆灭的伏笔。
    是时，刘备于汉中之战中大破曹操，进位汉中王。
    为呼应刘备在西线的胜利，同时也为了进一步扩大季汉的势力范围，关羽毅然率领四万荆州军，倾巢而出北伐曹魏，目标直指襄、樊二城。
    襄阳与樊城，地处战略要冲，是曹魏在荆州方向的重要战略支点，一旦攻克，季汉集团便相当于打开了北伐中原的通道，实现“隆中对”中两路出兵的战略构想。
    基于这个考量，关羽出兵了。
    战役前期，汉军一路猛进，迅速包围了襄阳，并对樊城形成围攻之势。
    曹魏大将曹仁据城死守，同时向曹操紧急求援。
    曹操派遣大将于禁率领七军前来救援，这七军皆是曹魏精锐之师，兵力三万余人。
    是年八月，襄樊地区天降暴雨，汉水水位暴涨，洪水如猛兽般汹涌肆虐。
    这一战，关羽以少胜多，成功歼灭了曹魏的三万精锐援军，威震华夏。
    一时间，曹魏境内人心惶惶，曹操甚至一度产生了迁都以避关羽锋芒的想法。
    不仅如此，樊城之战的胜利还引发了连锁反应，曹魏统治区内的许多地方势力纷纷响应关羽，叛乱四起。
    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率先投降，陆浑县民孙狼也杀死主簿，发动起义，向南归附关羽。
    关羽的声望和影响力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的名字成为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符号。
    然而，就在其军事生涯达到巅峰之时，形势却突然发生了逆转。
    孙权在背后突然发难，派遣吕蒙陆逊偷袭荆州。
    荆州乃是关羽的后方根据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吕蒙采用了白衣渡江的计策，成功骗过了关羽留下的守军，迅速占领公安和江陵。
    在得知荆州失守后，关羽急忙回师救援，但此时他的军队已经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一方面，曹军在徐晃的率领下对汉军展开了猛烈追击，前线战事陷入了僵局；另一方面，东吴军队迅速占据了荆州的各个战略要地，切断了汉军的退路。
    进退两难之际，关羽只得率领残部向西撤退，以图退回川中，再做打算。
    十一月，关羽在麦城被东吴军队重重包围，突围失败后，在临沮被潘璋部将马忠擒获，不久后便被孙权下令斩杀。
    一代名将，就这样在短短数月之间，从军事巅峰坠入了死亡深渊，其结局之惨烈，令后世无数人唏嘘。
    ………
    理清了大势及走向，关羽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压力。
    目前他面临的困难有四：
    一是如何快速认全麾下所有将领，并让他们接受主将的性情变化。
    二是没有援军，只能依靠现有人马；
    三是需要时刻防范东吴偷袭，进而腹背受敌；
    四是荆州目前的人事架构很危险，各派系的政治目的和诉求皆不相同，几乎没有向心力。
    一上来就是地狱难度啊……关羽背着手在营帐中踱了几圈，仍旧没想到太完美的破局之策。
    恰在此时，一白眉儒士掀帘而入，当前一步拱手道：
    “将军，今敌军远来疲惫，我军气势正盛，正合以逸待劳之道，将军为何不战？”
    见白眉儒士语气略冲，神态略急，关羽反而一下子忧虑尽消，哈哈一笑道：
    “喔～是季常啊，坐！”
    马良闻言一愣，连忙仔细打量了一番关羽，满脸疑窦。
    一向轻慢士大夫的关大将军，竟然对他这个谋士这般客气？
    还有，您叫我坐下。但这营帐里除了那张木板床，连行军木扎都没备一个，让我这个第一谋士坐哪儿…坐将军您腿上嘛？
    不对劲，十分地不对劲！
    见状，关羽心下微凛，连忙神色一正，斜睨道：
    “本将军戎马三十余载，莫非不知兵？”
    “季常这是在教本将军做事？”
    闻听此言，马良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
    对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