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命运

    维克托没有立刻发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因为恐惧而快要崩溃的年轻人，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奥兰德。
    “看看他，卢卡斯。”
    卢卡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个正偷偷看着希尔达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爱慕的家伙。
    “如果现在有一个局面，”
    维克托的声音不响，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一个希尔达必死的局面，你认为奥兰德会怎么做？”
    卢卡斯愣住了。
    “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希尔达活下来的机会。”维克托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斩钉截铁。
    希尔达扭过头，避开他们的目光，奥兰德则低下头，研究起灯塔的防御平台构造。
    “你不是懦弱，卢卡斯。”
    维克托的目光重新回到卢卡斯的身上，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
    “你是被灯塔的法则，拘束得太久了。
    在过去，我们的信条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生存是唯一的法则，也是唯一的意义。
    所以你搞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活着，除了活着本身，又应该去保护什么。”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击在卢卡斯的心上，也敲击在周围所有士兵的心上。
    是啊，他们为了活下去，舍弃了太多东西。
    情感、理想、希望……这些在生存面前，都曾是奢侈品。
    “但是现在，时代变了。”
    维克托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力量与激情。
    “我们遇到了常黎先生。他让我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人类除了苟延残喘之外的另一种可能！
    我们现在，正在做一个伟大的事业——
    跟随在他的背后，将那些怪物从我们的家园里赶出去，让人类，重新屹立在这片大地之上！”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份灼热的信念，感染着所有人。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意义！”
    “我们去支援地上的人，不是因为一道冰冷的命令，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功勋！
    而是因为那里有我们的人类同胞！他们正在被怪物屠戮！
    我们去，是为了保护他们，就像奥兰德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希尔达一样！
    我们去，是为了践行我们身为人类的意义！”
    一番话，得掷地有声，热血沸腾。
    之前那些看着卢卡斯的鄙夷眼神，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名为使命感的火焰。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胸膛中燃起了一股豪情。
    维克托缓缓地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制式手枪，放在了卢卡斯面前的栏杆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如果你还是想不明白这个意义，那么，就进去选择吧。”
    意义……
    卢卡斯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着面前那把冰冷的手枪，思绪一片混乱。维克托的话，如同洪钟，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让人类重新屹立在这片大地之上……
    ……保护他们，就像奥兰德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希尔达一样……
    ……我们现在的意义……
    他又抬起头，看了看那个笨拙地守在希尔达不远处，目光从未离开过的奥兰德。
    意义……原来，这就是意义吗……
    但是，我单......
    就在他精神即将崩溃的边缘，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将那把手枪抄在了手里。
    是雷斯。
    这位新晋的城防军队长，一个从巡逻队一路升上来的男人。
    他将最危险的工作接下了，负责带领最精锐的重力体队，与猎荒者一起执行最危险的地面突击任务。
    他将手枪捡了起来。
    然后，在卢卡斯瞪大的、充满了惊恐的双眼中，雷斯将那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
    卢卡斯的身体瞬间僵硬，瞳孔收缩到了极致，连呼吸都停止了。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知道怕，还有救。”
    “要是连死都不怕，才是真没救了。”
    然后，雷斯收回了手枪，没有还给维克托，而是反手一插，将它稳稳地塞入了卢卡斯腰间的空卡扣里。
    “意义什么的，太过复杂，想不明白就算了。”
    雷斯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力。
    “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拿起枪，去把那些怪物崩飞！
    要么，现在就死在这里。选一个。”
    完，雷斯朝瘫坐在地上的卢卡斯，伸出了自己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
    “来我的队吧。”
    卢卡斯愣愣地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最危险的位置，第一波空降，直面兽群。”
    雷斯咧开嘴，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
    “放心，在你被那群畜生缠上、来不及感受痛苦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这番话，比任何安慰都来得直接。
    它没有给卢卡斯逃避的空间，却给了他一条清晰的、可以执行的道路。
    没有复杂的哲学，没有伟大的理想。
    只有最原始的抉择——战斗，或者死亡。
    卢卡斯看着雷斯那只坚定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腰间那把沉甸甸的手枪。
    最后，他看了一眼远方，那片他们即将前往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大地。
    他的眼神，从迷惘、恐惧，渐渐变得……坚定。
    他伸出自己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雷斯的手。
    “我……我跟你去。”
    雷斯将他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
    “很好。”
    维克托看着这一切，点了点头。一个士兵，在这一刻，真正地诞生了。
    ----
    “灯塔”那巨大的舰体，如同一座倒悬于天空的山脉，开始缓缓降低高度。
    穿透云层的那一刻，下方那片被战火点燃的大地，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猎荒者队的成员们，已经整装待发，聚集在投放舱口。
    刺骨的寒风从敞开的舱门灌入，吹得每个人的作战服都鼓荡起来。
    从这个位置向下望去，地面上那黑压压一片、如同涌动着黑色石油的兽潮，清晰可见。
    偶尔闪烁的爆炸火光，就像是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只能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被黑暗吞噬。
    “我淦……”
    重力体杰夫站在投放平台的边缘，探头向下望了一眼。
    扑面而来的窒息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地朝下方吐了一口唾沫。
    “这下去……不是纯纯的白给吗？这数量，怎么顶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匪气，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必死之局时的自嘲。
    “任务是救人，杰夫，不是真让我们这点人去把它们全扛下来。”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马克穿着破晓重力体，缓缓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杰夫的肩膀，语气坚定。
    “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没听到广播吗？灯塔上的所有火力，现在都已经对地面开放了。”
    “就是！就是！”
    墨城也凑了过来，他兴奋地亮了亮手中那把崭新的、造型极具科技感的专注轻机枪。
    “以前不打，是为了节省那点可怜的资源。现在放开了打，你觉得我们会输？看看这个！新装备！”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得意地用另一只手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嗡——”
    一层淡蓝色的、由无数六边形构成的能量护盾，瞬间在他胸前浮现，然后又迅速隐去。
    他的话不假。
    在确定了与龙骨村的盟友关系后，克洛托系统自然不会看着灯塔这支重要的有生力量，继续使用那些后的老旧装备去送死。
    在联系了常黎，并获得了最高权限的通过后，天龙星的生产线便开始为灯塔提供技术支持。
    武器、弹药、个人护盾、更高效的医疗用品……各种装备，源源不断地通过哥布林运输机的折越，下放到了灯塔。
    猎荒者队，乃至整个城防军，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完成了脱胎换骨般的武装升级。
    “行了行了，别吹了。”
    杰夫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他一把揽过旁边一个身影的脖子，开着玩笑道。
    “这次可别又指望让人家4068救你了啊。”
    被他揽住的，正是那个曾经的寸头，4068。
    此刻的他，模样大变。
    他不再是那个在尘民区挣扎求生、浑身脏兮兮的家伙。
    身体被彻底清洗干净，换上了一身全新的猎荒者制式作战服，显得精神而干练。
    那双曾经充满了迷茫和麻木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明亮而有神。
    虽然站在一群老兵中间还显得有些拘谨，但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集体。
    “话，”
    杰夫用胳膊肘拐了拐他。
    “你子到底能不能给自己起个名啊？现在整个灯塔就你一个人还是编号了，怎么着，想搞特殊是吧？”
    4068被他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挠了挠头，没有话。
    “马克，心。”
    冉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手持一把同样是全新装备的哨兵狙击枪，枪身修长而致命。
    她没有参与打闹，只是用那双担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马克。
    马克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通讯器，同时响起了急促的提示音。
    “滴滴——”
    镜南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各单位注意，我们已接近目标空域，即将进入作战位置。灯塔高度将持续下降，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威胁。”
    随着她的指令，众人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甲板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灯塔正在降低高度，那片燃烧的大地，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马克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猎荒者指挥官独有的严肃与决然。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已经准备就绪的队员，发出了出击的命令。
    “猎荒者，集合！”
    “准备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