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们的神，会流血吗？

    “你们的神，会流血吗？”
    战场上那片由火药制造的死寂，被这个问题彻底凝固。
    幸存的北欧英灵战士，那些本应悍不畏死的亡魂，第一次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他们眼窝中跳动的幽蓝火焰，剧烈地闪烁着，那是一种它们在英灵殿中从未学习过的情绪。
    恐惧。
    曼尼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不是畏惧，是极致的羞辱与暴怒混合而成的痉挛。
    他身为雷神托尔之子，降生于阿斯加德的战士，竟然被一群凡人的“戏法”逼到了这个地步。
    他的军队，他引以为傲的英灵殿战士，在那些黑色的陶罐和会飞的木头乌鸦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
    这是对神权的亵渎！
    “凡人……”
    曼尼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金色的瞳孔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
    “我会让你……”
    “开城门。”
    秦川平静地打断了他。
    这个命令，清晰地传达到了雁门关的绞盘处。
    也让华夏指挥中心内的所有人，心脏漏跳了一拍。
    “什么？”张援朝失声。
    “他要干什么？防守战打赢了，他要主动出击？”
    李沐遥的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无数数据流闪过，最终却得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主动出击，去和一群近乎不死不灭的英灵肉搏？
    疯了！
    “嘎——吱——呀——”
    沉重到仿佛承载了千年风霜的雁门关主城门，在一片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内打开。
    一道漆黑的、深不见底的豁口，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那豁口之后，不是空虚，而是钢铁的沉默。
    “他在挑衅我！”
    曼尼瞬间明白了秦川的意图。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是在告诉他，你引以为傲的冲锋，连我这扇大门都无法撼动，现在，我把它为你打开！
    “杀——光——他——们——！”
    曼尼的咆哮，化作了实质的音浪，席卷了整个终末雪原。
    残存的上千名英灵战士，被神的怒火再次点燃，他们发出狂暴的嘶吼，朝着那洞开的城门，发起了决死冲锋！
    就在此时。
    “踏。”
    一声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从城门内传出。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精准地砸在所有人的心跳节点上。
    一队士兵，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们全身包裹在厚重的、闪烁着暗沉光泽的黑色铁甲之中，只露出两只眼睛。
    那是宋代最精锐的重装步兵——步人甲士。
    他们手中没有刀，没有盾。
    只有一杆杆长达四米的冰冷长枪。
    他们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是沉默地、一步步地走出城门，在关前迅速结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方阵。
    一片由钢铁与枪尖组成的森林，拔地而起。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形魁梧的将军虚影，在方阵的最前方缓缓凝聚。
    他手持战刀，面容刚毅，正是死守太原，三呼渡河，最终忧愤而死的北宋名将——宗泽。
    他不是英灵，而是这支军队不屈战意的凝结体，是他们的军魂！
    “这是……什么？”
    阿三国，苦行僧提婆的脸上，是化不开的困惑。
    “用凡人的军队，去对抗神的战士？”
    “华夏人，真的疯了。”大祭司阿赫摩斯冷漠地评价。
    只有希腊神系的雅典娜，美丽的脸庞上满是凝重。
    “不……不对。这不是军队，这是一台……战争机器。”
    战场上，英灵的洪流，与钢铁的森林，狠狠撞在了一起！
    “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英灵战士，直接被三四根长枪同时贯穿，高高地挑在半空。
    他疯狂地挣扎，却无法挣脱，最终被枪尖上蕴含的人道洪流之力，彻底磨灭了灵魂之火。
    这只是一个开始。
    华夏的步兵方阵，就像一台精密的绞肉机。
    前三排士兵，以不同的角度，交错着向前平举长枪。
    “刺！”
    宗泽的军魂虚影，无声地挥下战刀。
    数百根长枪，整齐划一地向前递出！
    “噗！噗！噗！噗！”
    一片血肉被洞穿的沉闷声响。
    冲上来的英灵战士，如同撞上了一堵由无数尖刺组成的墙，成排成排地倒下。
    “收！”
    长枪收回。
    “刺！”
    再次递出。
    简单，枯燥，高效，充满了冷酷的、机械般的美感。
    英灵战士们强大的个体力量，在这种严密的集体战术面前，毫无用武之地。他们甚至无法靠近宋兵三米之内。
    “轰！”
    就在此时，城墙上的投石机再次怒吼。
    一个个冒着火星的霹雳火，越过己方步兵的头顶，精准地入英灵战士的后阵。
    连绵的爆炸，再次绽放！
    前方，是无法逾越的钢铁枪林。
    后方，是吞噬一切的毁灭烈焰。
    北欧的英灵们，第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
    “曼尼！”
    宗泽的军魂虚影，猛地抬头，他那由意志构成的双眼，锁定了在后方督战的雷神之子。
    下一刻，他化作一道流光，竟脱离了方阵，主动朝着曼尼冲了过去！
    “找死！”
    曼尼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见这凡人的军魂竟敢主动挑战自己，他怒吼一声，挥舞着雷神之锤，迎了上去。
    神力与军魂，轰然相撞！
    宗泽的虚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明显暗淡了许多。
    但曼尼也被那股纯粹的、保家卫国的决绝意志，震得后退了半步。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
    华夏的步兵方阵，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进！”
    方阵整体向前踏出一步，枪林如墙，缓缓推进。
    一名眼尖的宋兵，看到了曼尼因为与宗泽对撞而露出的一个微破绽。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枪，从阵型的缝隙中，闪电般刺出！
    这一枪，没有神力，没有魔法。
    只有一名普通士兵，最纯粹的杀敌本能。
    “噗——”
    锋利的枪尖，划破了神祇的皮肉。
    一串金色的、散发着淡淡光辉的血液，从曼尼的手臂上飙射而出。
    时间，仿佛静止了。
    曼尼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看着那滴在焦黑大地上的神血。
    他……流血了。
    被一个凡人，用一根凡铁，刺伤了。
    一股比刚才被火药轰炸还要强烈百倍的屈辱感，混合着一丝他从未体验过的冰冷寒意，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凡人……伤到了神？”
    西方神圣联盟，加百利猛地站了起来，他脸上的傲慢，第一次被惊骇所取代。
    曼尼会输吗？
    不，他不会输。
    但他会死。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钻进了曼尼的脑海。
    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死在一群他视作蝼蚁的凡人手中。
    这个结局，比战败本身，更让他无法接受。
    “撤退，曼尼！”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充满智慧的声音，直接在他的精神链接中响起。
    是北欧神系的军师，智慧巨人密米尔。
    “保存有生力量。这不是你的耻辱，是吾等对华夏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他们的战争方式，不属于这个时代。”
    密米尔的话，给了曼尼一个台阶下。
    “吼——！！！”
    曼尼发出一声极度不甘的怒吼，他猛地召回那柄被秦川拦截下来的战锤，狠狠砸向地面！
    “轰隆！”
    恐怖的雷光炸开，形成一道电网，暂时阻挡了步兵方阵的推进。
    “我们还会回来的！”
    他撂下一句毫无意义的狠话，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残余的、不足五百人的英灵部队，狼狈地退回了终末雪原那永不停歇的迷雾之中。
    雁门关前，只留下了满地焦黑的残骸、巨大的弹坑，和一滴尚未干涸的金色神血。
    赢了。
    华夏的观众们，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城楼上，秦川看着敌人退去的方向，却没有下令追击。
    “秦川。”
    李沐遥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刚刚收到高维观察者的被动信息流。”
    “北欧神系背后的世界树体系，正在向他们的领地输送源源不断的能量，曼尼的部队……正在快速恢复。”
    她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我们打掉的，只是他们的‘兵’，却无法伤到他们的‘营’。长期的消耗战，对我们极其不利。”
    秦川收回了目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双略显白皙的手。
    这双手，刚刚导演了一场对“神”的屠杀。
    但胜利的喜悦，却被一股更深沉的压力所取代。